为了近距离观察伙伴们审讯,林威廉或坐在显示器前,或坐在审讯室内,他分别领略到了三位伙伴不同的审讯风格。
第一个四个小时。
李成功语言沉稳有力,如同重型装甲车,直接对嫌疑人进行碾压。
“赵延年,你是个人物,不要被我瞧不起。”
“你知道,即使你沉默,等待你的最终也不会是无罪。”
“法律没有空子,能钻空子的是人,而你等待的人不会出现了。”
一道道如同导弹似的重型炮弹,轰炸在赵延年的头上,没有说话,但是赵延年的表情却很精彩。用年猛的话说,那是变色龙。
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恼怒,一会儿面沉似水。
而孙达杰的风格,则让林威廉有些惊奇。
“姓赵的,我和你哪位小红颜知己聊过。”
“你就不想听听她是怎么评价你的?”
“咯咯,听到的话,你怕不是会气死的啊。男人的人生啊,什么最忌讳,绿色!”
林威廉发现,知己这个大姐真的够损的,这是活活地在人家心上捅刀子啊。再看赵延年,那脸都变成紫茄子色了。
第一个四小时完了,赵延年终究没有开口,但是能看到他的情绪变得激动,心情明显低落,整个人透出一种发自内心的疲倦。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林威廉他们对他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怜悯存在。对他怜悯,谁又能去怜悯那逝去的战友?
嫌疑人有适当休息的权利,雪城警署的警员给赵延年拿来食物和水。十分钟后,年猛和林威廉上场。
年猛的风格,那就是单兵突进。简单,直接。
“赵延年,赵副行长,你不用心存侥幸了。”
“我们能把你传唤来,就没有让你出去的可能。崩抱着幻想了,你的幻想就是气泡,砰!爆了!”
“坦白从宽,不是虚言。你知道我们想要的是直接犯罪的嫌疑人,而不是你这个二把刀。你嘛,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切!”
好家伙,年猛就是抡着大刀一顿乱砍。看着赵延年羞愤的表情,林威廉知道,年猛的攻势有效。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年猛的风格就是,我不管有效无效,往你头上浇上一堆子弹,先打你个千疮百孔再说。
看着年猛在那里“突突”,林威廉在观察。他观察赵延年的情绪变化,观察他承受的底线在何处。
手握杀手锏,绝不轻出。
林威廉知道,自己潜入对方脑域的最佳时机,就是对方心理最虚弱,情绪波动最激烈的时候。而且要适逢其情绪变化与案件直接相关之时。只有这时,才能获得更直接有效的影像。
看着年猛,林威廉在心里祈祷,兄弟,让炮火来得更猛烈些吧!
平素常用脑子的人都知道,精神上的疲倦很难恢复,同样的时间内,哪怕身体恢复过来,精神也很难及时恢复。它的恢复,往往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休息。最好是睡觉。
但是在审讯室内,休息可以,饮食也可以,想要睡觉,你是在是找错了地方。
此时的赵延年就是这样,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睡觉。
但是头顶斜上方的强光剌激着双眼,耳边李成功、孙达杰、年猛三人的轮番“轰炸”,让他恨不得把耳朵堵上才好。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悲哀地发现,人最痛苦的不是伤痛,而是有手却堵不了自己的耳朵眼。
林威廉此时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别人审讯赵延年时,赵延年的眼神还很灵活,会四处乱看。而年猛审讯他是,他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年猛的嘴。林威廉不知道,赵延年之所以盯着年猛的嘴,是有原因的。
赵延年看着眼前的年猛,他真想大吼一声,“狗屎,你闭嘴。”
尤其是年猛那厚厚的嘴唇,就像和尚念经一样,嘚逼嘚嘚个没完没了。
“天朝的政策是抗拒从严,赵延年你别再抗拒了,不想把牢底坐穿的话,赶紧滴,坦白吧!”
在赵延年的心中,最渴望的就是蹦起来,抡起老拳照丫的嘴上就是一下子,干脆利落地让他闭嘴。
如果有人能做到这点,他甚至愿意话说一万,不!哪怕十万二十万也再所不惜。
年猛却毫无察觉,他的目的很简单,你不是烦我吗,我就烦死你。啥么?你说我嘴贱,有本事你咬我啊。
最贱,或者说打嘴炮的年猛一直在不停地轰炸着赵延年的耳朵。
平日里居高临下的赵延年哪里经过这个,看着面前五六米开外的那双厚嘴皮,他的心火在剧烈燃烧。表露于外,他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粗。
嗯?
早就等着的林威廉眼睛一亮,好机会!
他的精神体瞬间跃迁。
唰!
进入赵延年的脑域。
这是林威廉第二次进入赵延年的脑域之中,故地重游,穿过略显厚重的精神世界屏障,进入了对方的精神世界。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
喜、怒、忧、思、悲、恐、惊,七个精神世界。
七种颜色,对应着七种感情世界。
林威廉发现此时在赵延年脑域中,最醒目清楚的影像在橙色的“怒”的世界。
画面中,处于一个简陋的厂房之中。这个厂房中间是一旁圆形的空地,二楼在围着空地修了一圈的跳台。跳台上有着一个个封闭的小屋子。赵延年正处在其中一个封闭的小屋子内,向下张望着。
楼下的空地上站着一群人,围着一个跪倒在地的中年人,外围的人群居中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林威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周富贵。
一阵惊喜,从林威廉积累的特殊影像资料看,这个周富贵在爆炸案中起的作用还在赵延年之上。
“周老板,周大爷,周爷爷,您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那中年人跪在地上,痛苦流涕,大声地向周富贵哀求着。
“周老板,您也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跟您一向鞍前马后地干了十几年,一直没出什么差错啊。”
“没出差错?”
周富贵冷冷地问道。
“就,就这一回啊,我不该虚开发票,套用公司的钱。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家里老人有病……”
“老人有病?是你那小姘有病吧?”
“啊?”
显然中年人被说中要害,一时间瞠目结舌。
“按着家规,他该如何处置?”
看着中年人,周富贵问向两旁。
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上去半步,“按着富贵地产的规矩,吃里扒外者,断手或断脚。”
“不要啊,不要啊!求求您,不要啊!”
中年人跪爬向前,就要抱住周富贵的大腿。
周富贵嫌弃地踹出一脚,将中年人踢了一个跟头。中年人根本不敢反抗,爬起来还要上前。
“还用我再多说吗?”
立刻上去两个壮汉按住了中年人。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你自己选?”
“不要……”
“或者手脚都不要了?”
没等中年人再次哀嚎,就被周富贵冷冷地打断。
中年人看看周富贵,再看看周围的人,无人理会他。最后犹犹豫豫地哆嗦着伸出了左手。
噗!
啊!
随着其中一名壮汉抡动手中的砍刀,伴随着中年人的惨叫声,一只活生生的左手离开了中年人的胳膊。
“这就是偷拿我钱的下场。”
冷冷地扫视周遭一回,周富贵一字一顿地说道。
“行了,这手拿去喂狗。对了,别说我不仗义,公司拿十万给他家属,算是他的安家费吧。至于之后该怎么做,该怎么说,你,还有你们都知道了?”
“是!大哥!”
众人齐齐应声,那个中年人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手被拿走,任凭旁边的人给他止血,包扎。
那眼神中竟然没有恨意,只有绝望和麻木。
林威廉看到这里不由暗自心惊,当下这社会,还有这种老式的江湖规矩?
真是无法无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