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蔡瑁在外收拾得铁桶相似,将萧雷、赵云所带五十亲卫,尽皆遣归馆舍,只待半酣,号起下手。酒至三巡,伊籍起把盏,至刘备身前,以目视之,低声谓其道:“请皇叔速速起身更衣。”
刘备一愣,旋即会意,急是起身,与众人致了一番歉意,但言出外如厕。刘备一走,伊籍亦是与在旁诸位把盏毕,遂紧随刘备疾入后园。接着刘备,伊籍附耳小声告言道:“蔡瑁设计害君,城外东、南、北三处,皆有军马守把。惟西门可走,皇叔宜速逃!”
刘备闻言大惊,急入后院解的卢马,开后园门牵出,飞身上马,不顾从者,匹马望西门而走。门吏问之,刘备只是不答,加鞭而出。门吏当之不住,飞报蔡瑁。曹操闻言震惊,即上马,引五百军急随后追赶。
且说萧雷与赵云被荆州将士们死死劝住在外饮酒。眨眼功夫,萧雷眼明处,早失去了刘备身影,立马便感觉不妙。当下却又懒得理睬众人,拉起赵云,言道:“主公无故不见,子龙速取亲卫兵马,望四周寻主公。雷且先行去。”言罢,不理荆州将士的阻拦,急挺身而出。
多有荆州武将上前阻拦,萧雷不耐烦,起腿就踹,一时间踹翻了好几个。那文聘见状,急要大怒。萧雷只是怒目相向,拔出佩剑,厉声道:“不想血溅当场,尽管来!”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赵云早将佩剑拔出,大声喝道:“再有阻拦着,有如此案!”话音未落,但听见一声轰隆声,原本摆在诸将面前的酒案被赵云大力一剑,立马碎成粉末。赵云忽然爆发出来的气势,立马震得当场诸位一个个傻愣愣地,不知如何应对。
也便趁着这空当,萧雷早早出了众人包围圈。急去后院寻,却不见刘备身影,一眼望去,却是的卢马也一并失踪。萧雷当下脑海里突发异想,不自觉地便弯下腰,捡起地上一些粘土拿在手里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自言自语道:“气味颇杂,主公确是往外而去了。”
他一时惯性使然,却也并未注意自己为何这般做法。待出得府去,萧雷只是眼睛瞄着路面,越看越是心中肯定,刘备望西门外去了。当下不敢迟疑,急赶回后院,弃了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望西门处追去。
却说刘备发现背后人马众多,正是追赶自己而来,心下大惊,惊慌失措便撞出西门,行得无数里,却忽遇前有大溪,拦住去路。那檀溪阔数丈,水通襄江,其波甚紧。刘备赶马到溪边,见不可渡,欲勒马再回,又遥望城西尘头大起,追兵将至。
刘备乃谓天长叹道:“今番死矣!”遂回马到溪边。回头看时,追兵已近。刘备着慌,纵马下溪。行不数步,马前蹄忽陷,浸湿衣袍。刘备乃加鞭大呼道:“的卢,的卢!今日为何真要妨备乎!”
岂料言毕,话音未落,那马忽从水中涌身而起,一跃三丈,飞上西岸。刘备那时如从云雾中起,直感身在梦境中。
待跃过溪西,刘备顾望东岸,蔡瑁已引军赶到溪边,大叫道:“刘皇叔何故逃席而去?”
刘备忽地好笑道:“备与你本无仇隙,奈何三番两次于兄长前进我谗言?今时今日,更是伏兵三路,欲要绝备退路,如此险恶用心,备岂不知?却不知蔡将军你,何故如此!?”
蔡瑁闻言,一时语结,当下却也无可奈何,乃应道:“瑁并无此心。皇叔休听他人馋言。”
那刘备闻言心里冷笑,忽又见蔡瑁在远处手将拈弓取箭,遂不敢停留,乃急拨马望西南而去。
刘备远去,蔡瑁追之不及。环顾了四周情况,又深深地看了那小河一眼,谓左右叹道:“却不知这大耳贼是何神助也?”方欲收军回城,只见西门一匹快马往这边奔来。
来人手持方天画戟,座下火红赤兔马,并非别人,正是沿途追踪至此的萧雷。那萧雷奔出西门,这会正迎着蔡瑁,遂勒停赤兔,急喝问道:“我主公何在?!”
蔡瑁早知萧雷勇武,于万军之中取自己首级可谓探囊取物,不敢怠慢,直言道:“刘皇叔逃席而去,不知何往。”他却是万万不敢承认自己是追杀至此的。
萧雷本是谨细之人,虽心知肚明前因后果,当下却也不肯造次,即不管蔡瑁等人,策马前行。遥望大溪,别无去路,萧雷乃复回马,喝问蔡瑁道:“你请我主公赴宴,何故引着军马追来?”
蔡瑁应道:“此番乃是我荆州九郡四十二州县官僚俱在此,瑁既为上将,岂可不防护?”
萧雷懒得理睬他这般说辞,只是满脸怒容问道:“一切皆不必说,但且告诉我,你逼我主公往何去了!?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我手中方天画戟无情!”
蔡瑁闻言心惊胆战,当下如何敢隐瞒,直是指着对面水涧言道:“刘皇叔匹马出西门,到此确是飞过此间,往水涧另一面远去了。此是句句实言,不敢有假。”
萧雷闻言惊疑不定,直来溪边看时,只见隔岸一带水迹。萧雷暗忖道:“难道连马跳过了溪去?”又四下观望,并不见刘备踪迹,查了多时,也不见此处有任何血迹,想必刘备不至于在此遇难,萧雷不由得陷入遐想当中。
萧雷再回马时,蔡瑁已入城去了。萧雷叹了一口气,遂拨马往小溪行去。在水涧中站定,萧雷遥望对面峭壁,直是惊疑道:“主公却是如何飞升上去的?”正寻思间,忽地身子一动,萧雷按耐不住,胯.下赤兔马猛地往水下下沉。
萧雷大惊,正以为要深陷水中之时,赤兔马却忽然四析触底跪地,借力猛然向上一蹬。萧雷正不知发生何种事时,便已经忍不住大声惊叫了!只见水涧半空中划起一片水花,赤兔马腾空而起,待萧雷惊魂未定时,已然稳稳地落在了方才遥望的峭壁岸上。
萧雷显然已经发现了这面留下了马蹄印。不用多想,此必是刘备的卢所践踏出来的。萧雷一阵欣喜,料定刘备必然无性命之忧。循着足迹,萧雷乃快马追赶而去。
却说刘备跃马过溪,似醉如痴,不禁暗暗欣喜道:“此阔涧一跃而过,岂非天意!”乃迤逦望南漳策马而行。日将沉西,正行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口吹短笛而来。其声音婉转动听,犹如天籁之音,刘备情不自禁赞叹道:“此等妙音,备前半生竟是闻所未闻也!”
刘备遂立马观之。牧童亦停牛罢笛,打眼望刘备望来,良久,牧童微微一笑,遥相喊道:“对面将军,你可是刘备刘皇叔乎?”
此言一出,刘备从梦中惊醒过来,惊问道:“你不过乃村僻小童,何以知备姓名!”
牧童应道:“我本不知,因常侍师父,有客到日,多曾说当今天下有一能人,其身长七尺五寸,垂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乃当世之英雌,正是刘备刘皇叔!今观将军如此模样,想必是也。”
刘备听得暗暗心惊,遂问道:“你老师却是何人也?”
牧童笑道:“我老师复姓司马,名徽,字德操,颍川人也。道号水镜先生。”
刘备忍不住又问道:“不知你老师司马先生素来与谁为友?”他却是想弄明白何人还在乎自己这位穷途末路的落难皇叔。
牧童不疑有他,应道:“我老师平素只和高人隐士来往。如襄阳庞德公、学士庞统等才会为友。”
庞德公乃荆襄名士,刘备如何不识。昔日远投荆州之时,早有意拜访之,奈何其为高隐之士,难觅其踪,就不能与之相见。为此,刘备心中甚憾。刘备此时闻得此言,不由心中大喜,却问道:“庞德公乃庞统何人?”
牧童笑道:“他二人,乃叔侄也。庞德公字山民,长俺师父十岁;庞统字士元,小俺师父五岁。一日,我师父在树上采桑,适庞统来相访,坐于树下,共相议论,终日不倦。我老师甚爱庞统,呼之为弟。”
刘备暗道:“这庞统必定也是一方英杰也!”又谓牧童言道:“却不知你老师司马先生现今居何处?”
牧童乃遥指前面一片竹林言道:“前面林中,便是庄院。我老师此时正在那处安歇。”
刘备闻言大喜,乃笑道:“我正是刘备刘玄德,你可速引我去拜见你老师。”
那牧童点点头,随即便引刘备,直入竹林。行二里余,方到庄前下马,入至中门,刘备忽闻房中传出几道律音,其琴声甚美。刘备听得出神,乃教牧童且休通报,尽且安心侧耳听之。便此时,那琴声忽住而不弹。一人笑疾步出门笑道:“今日我琴韵清幽,音中忽起高抗之调。想必有英雄窃听。”
刘备视那人,但见松形鹤骨,器宇不凡,遂慌忙进前施礼,衣襟尚湿。那人不是别者,正是牧童老师,司马德操,号水镜之人。水镜望看刘备,亦是早明身份,又见其模样颇为狼狈,心下一动,立马算出究竟,乃笑道:“皇叔今日想必是方幸免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