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在世界上漫游,时而降临于这个人,时而降临于另一个人,而不管降临的是什么人,平凡草民或是达官显贵。
而且伴随厄运的降临,击垮的不仅仅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牵连的一切事物——毁灭这个人的脆弱的家,荒凉这个人未完成的画作,腐败这个人未吃完的米饭,冰凉这个人眼角还有温度的泪珠。
旭州的夜色很美好,仿佛每一个家庭,未熄灭的灯光里都住着美丽的花;而每一家入睡孩子的梦里,都有天使的故事;可这些花和天使只存在在人们的心里,一旦心里失去爱的寄托,花会凋谢,天使会释放罪恶和绝望。就像黄大凯的心里,世界的美好已经将他辜负,而活着已经没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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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冉也看了黄大凯的遗嘱,回到王小草的家里,却久久不能入睡。维系幸福的东西怎么如此脆弱?心想,我要不要告诉王小草被抓的嫌疑人不是真凶?!可如果让赵玉明知道了,惩罚的不是真凶,这会不会是一种莫名的伤害!会不会让自杀死去的黄大凯夫妇不能瞑目?算了,就当结束了,如果人活着没有了意义,死去才是最好的解脱,让黄大凯和赵玉婷安息吧!
人逢忧郁倍思亲,苗冉叹了一口气,又想到自己的哥哥安强,不住的担心起来,已经和哥哥分开了一个多月,你现在在哪里?!找到顾晓了吗?!你知道我和小布在这个安静的小村落吗?!你知道小布终于开始上学了吗?终于有自己的小伙伴了,可小布已经好几天没有告诉过我,他想他的爸爸了,他经常提到的只有自己的小爸小妈,哥哥,如果你不快点回来,小布就会将你忘记的,哥哥!
苗冉在悲伤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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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凯和赵玉婷的葬礼简简单单的结束了。赵玉明每时每刻都在为他们的死感到自责和忏悔——为什么当时不带大凯去警局呢?自责让已经年过半百的赵玉明身心疲惫,而自己外甥被折磨的画面更是历历在目。
死亡对于人们的打击是巨大的,除了留下几张老照片和几块孤零零的墓碑,其他什么也不会留给世界。
机房杀人事件对于赵玉明的打击是巨大的,剥夺了黄相杰一家的生命,也剥夺了赵玉明的灵魂。此时的赵玉明深深的明白了珍惜的道理,逝者已流逝,生者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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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草拼死替女儿挡了刀子的场景,每当被赵玉明想起,脊背都有些许的发凉,同时也替女儿感到安慰。
“刘云,小草和小珂之间的婚事,你怎么看?”赵玉明缕缕头上最近疯长的银发,对着刘云道。
刘云因为此事也是深受打击,叹了一口:“哎,希望小珂没有看错人吧。”
老两口对于三个人结婚的事也是松了口,对于经历死亡的赵玉明说,那些世俗眼光和流言蜚语,比起早点抱外孙这些事要小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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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根生得知赵玉明支持三个人结婚的意思时候,心里可没有赵玉明泰然豁达,王根生心里像是湿着手抓菜籽——全是小疙瘩。便带着王妈妈找村口算命的陈瞎子寻寻心里底儿,给王小草的姻缘探探路。
王根生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瞎子三人结婚的来龙去脉,又叮嘱陈瞎子守住秘密,生怕这掉脸光违法律的事被人知道。
只听陈瞎子捋着胡子,掐指一算,抽了一大口旱烟,嗤嗤的笑了起来:
“嘿,好事!命数如此!小草的命数如此,打小我就知道你家小草会有大事业,会成为咱王杨村的大人物,确实是啊!”
王妈妈有些诧异道:“咋解?这娶俩老婆和事业有啥关系?”
“嫂子!兄弟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咱王杨村东地的井里蹿出来一条黑色大蛇,而这时天空像开了一个口子一样,从这口子到东地的井口形成了一条水柱!只见这黑色大蛇缠着水柱爬到半空,忽的就驾云飞起,飞起之时只见黑蛇仰天长啸一声,那声音可是天崩地裂震耳欲聋啊!黑蛇长啸之后,从天宫飞下来两条神龙相伴左右!哎呀那阵势,甭提多壮观咯!”
”哎哟!“王妈妈在旁像听说书一样,入了神,叫出了声。
陈瞎子又抽了一口旱烟,道:“这黑蛇就是小草!嫂子就等着享福吧!不过嘛,哎!福祸相伏,喜厄相依啊,小草这俩老婆都走刀锋,小草是有血光啊!两个姑娘都叫啥啊,生辰八字都知道不?老姐姐!”
王妈妈听到陈瞎子哎的一声,想到儿子前些日子刚替赵珂挡了一刀,心里忽地揪了一下,急道:
“哎哟,我的兄弟哟,你看的可真准,前些天就血光咯!一个叫苗冉,一个叫赵珂!这俩姑娘的生辰还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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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瞎子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掐着指头,嘴里呜呜啦啦的念叨着:
“诶哟!小草的八字是丁火生于卯月,以庚去乙,以甲引丁。一生富贵庆有馀,妻宫姻缘皆如意。险境厄生运不通,奔波无克黑龙气。我从名字上给老姐姐解释解释,这一个叫苗冉一个叫赵珂,“苗”字有草有田,禄生,冉字意为“向荣”,命生,“赵”字走刀锋,险生,“珂”为玉石,贵生。好!这俩媳妇真是命数啊!话说回来,如果小草不一次娶两个,命里还真有大劫!”
王根生老两口也是闷住了嘴,直盯着陈瞎子,生怕关乎儿子一辈子的姻缘漏掉了哪个字。王根生听到险境厄生运不通的时候,虽然不知道陈瞎子说的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这几个词汇肯定不是好东西,又听陈瞎子说大劫,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等陈瞎子说完,就赶忙问道:
“啥?险生厄生啥玩意?!这娶了两个这灾劫就破了?!”
“呵,娶俩这灾劫就破了!不过根生哥,你要问我险厄这些,我可说不得啊!说多了我可要减寿遭罪哟!不过命为命,运为运,运违命难违。根生哥,就赶紧操办婚礼吧!你们二老就等着享福吧。”陈瞎子神经兮兮的道。
听完陈瞎子的瞎诌,老两口开心的呲着牙,虽说对于什么险什么厄的还是一头雾水,不过自己儿子一块娶两个老婆,不止是天命难违,还能渡厄转危,如果不娶那是要遭天谴的,必须得顺应天命。
老两口又向陈瞎子寻了个吉日,农历六月二十六,王老汉心想,苗冉是孤儿寡母两个人,不牵扯亲家什么事,好办;赵珂的父亲赵玉明也交代过,婚事无所谓流言风俗,只要孩子们过的幸福就好,也是好办。
不过如果按照陈瞎子的交代,必须在一天办俩婚礼,可难为了王老汉,这一次办理啊肯定会惹了十里八村的舆论笑话,虽说对王家没什么影响,可势必会被舆论笑话搞的太吵杂,对俩闺女可不是好事,王老汉思虑半天,终于决定在家办苗冉的婚礼,在旭州城办赵珂的婚礼。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苗冉和赵玉明,两边都没意见。这可让王老汉松了大半的气,开始收了心操忙起来。虽说还有个把月的时间,可如果操办婚事,时间也是仓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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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王妈妈便催促着王小草带上两个姑娘和小布去拍婚纱照。
王小草看到为三个人婚礼忙活的父母,心里却是闹噪犹豫的很。心想,小珂的姑姑全家刚殒命不久,现在就准备婚礼,略显不妥;而前些天在医院又神经质的和苗冉吻在了一起,之后每次见到苗冉和赵珂,心都像装了榴莲一样,见谁都别扭。
“小爸,你咋还穿着拖鞋闲溜达?我和小妈早就换好衣服了!”小布从楼上朝下,喊道。
王小草的家是普通的农村二层小楼,自从苗冉和小布来了之后,就一直都住在楼上。这小布来这里一两个月,豫中话倒是学的有模有样。偶尔的一个刹那小布看起来还真像自己的儿子一样。王小草用大脚拇指蹭蹭人字拖,又朝自己的大腿拍一巴掌赶赶蚊子。懒洋洋的点点头,便回屋换衣服。
.......
.回到屋子里,王小草又傻傻的愣住了。裤子还没有穿上,就听到大门口滴滴的polo喇叭声,还有小布的叫声:
“小姨来咯!”
“哟,小布衣服真漂亮!”赵珂道,似乎丝毫没被姑姑全家的死而伤到心里。
“那是,这是爷爷奶奶带小布买的新衣服。”小布骄傲的回道,想到王小草,又告状起来:“小姨,小爸装坏呢!换衣服换了半天还穿着大裤衩。”
赵珂在小布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小布兴奋的装了一瓢水,朝王小草的屋子跑去。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小草见推门的小布手里的一瓢水,赶忙瞪大了眼睛喊救道:
“小布,可不敢泼!小爸已经穿好了!可不敢......”
没等话说完,王小草只觉身上一凉,刚刚仓促穿上的裤子已经湿了一大半。小布泼完水,做了一个鬼脸,嘟着嘴道:
“害我们等,看你还慢不慢!”
王妈妈看到人小鬼大的小布也是笑了起来,苗冉听到王小草求救声,知道小布又欺负了王小草,便从下楼无奈的朝赵珂耸了耸肩。
王小草支开了小布,又换了条裤子。四个人便乘车朝旭州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