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有一户独院书房,专供给庄玳与庄璞两人习学用。兄弟两人自小除了去府内设立的学堂上学,下课之后就回到这所书房园舍承习。如今,庄璞不大进来,独有庄玳受用,偶尔肃远跟曹氏的侄儿曹营官,或外头些相好关系的官中子弟探访共处学习。
此处书房园舍叫光堂阁。
此阁外头有一天井小园子,皆种有四季映绿的植物花果。十分惬意怡人,倒是个学习的地儿。
这时,三喜正和复生快步走来,到了园子门口,一溜就进去了。到里头,三喜不管还有谁人在,一晃脑直呼“三爷”。
原来,复生来到镜花谢找庒琂,是因肃远请求。肃远此前拓印镯子一事已完结,上回庄玝生日那时,来过镜花谢,意在面谢庒琂。因那日庒琂去沁园,慧缘回来取衣裳撞见,告知不在,他便离去。之后思想,是庒琂不好出来相见,才给的托辞。于是,今日直奔来找庄玳,让请到这边,当众面谢。不料,庒琂那边正好为碧池一事扰心,他这一出现请,正好有了寻找庄玳的理由。
故而命三喜跟复生倒光堂阁。
到里头,正好看到庄玳、肃远、曹营官三人拿着一个蛐蛐盒子逗着玩耍。
肃远闻见三喜的声音,迎了出来,左看右看不见庒琂,问道:“三喜?你家姑娘也来了?”
三喜哪里管肃远的问话,直奔向庄玳,在他耳根说几句悄悄话。
曹营官心性活跃,又爱开玩笑,便道:“咬耳根子,不当人是人了。”
三喜白了曹营官一眼,那时已说完了话,掉头要走。
肃远拦道:“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说与我们知道。”
三喜着急的样子,就道:“没什么,姑娘叫三爷过去,贝子爷在也一起去好了。”又一跺脚催促:“着急人的,快点儿。”
肃远和曹营官愣住了,良久笑出声来。
三喜再一跺脚,催两道。
庄玳道:“行,要去,我们三个一起,要不去,我们谁都不去。”
曹营官道:“姑娘没叫我,我看我不去了。”
说那话时,三喜已一把拉着庄玳就走,庄玳返身拉着曹营官。肃远后面跟着。众人慌慌忙忙赶回镜花谢。
回到中府外头,正好跟庄瑚的房里的刀凤撞个当口。也不知道刀凤奉命来老太太处做什么。三喜也不管理她,众人直径回去。
众人进了镜花谢,庒琂让三喜和慧缘把外头院门关上,到了里屋,门户关好,这才大胆议论。此时,庒琂才把沁园那边发生的事,一事不落告知他们。
听毕,皆不言语。
曹营官十分困惑,底细不是十分明白,再问:“还有吗?”
庒琂道:“就是这样。”见众人没表态,便有催促说:“你们说话呀!帮还是不帮?”
庒琂的意思,找他们帮助碧池,找到官之轩,让两人重逢团圆。离开庄府。
可庄玳道:“这……这……你觉得大姐姐谋害碧池姐姐?”
庒琂十分无奈,终究她也没去管谋害不谋害的,只是单纯想让碧池离开此地。道:“我没说大姐姐谋害人。在这府里,我只信你,能找的人我也只能找你。若你要告发我,你尽可去好了。横竖把我赶出去,当是我没救过你的命。”
庒琂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把救过庄玳的前因搬出来说。她知道庄玳必念这些情分。
庄玳见庒琂生气,哄着:“这何苦呢,救人的事儿是善事儿,我们乐意做。但是官之轩,我们去哪里找?碧池姐姐又没给你说他住哪里。”
庒琂道:“问了不就知道了。贝子爷、曹哥哥,你们觉得呢?”
原本心里琢磨庄玳跟肃远在就能妥当一半事,倒没想曹营官也在,等都来了又不好不拿出来表明,因碧池那边事关紧急,延拖不得。
肃远道:“我倒想见见这位碧池姑娘,世上难得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子。就凭如此感恩顼大哥哥,这份情谊,我是敬她的。”
庒琂松了一口气。
总之,说来说去,没个结果。急得慧缘攥手擦掌的,好不惊慌,便道:“这事儿府里还没人知道,所以,几位爷也不要传出去的好。我怕连累到我们家姑娘。”
曹营官对慧缘道:“慧缘妹妹你放心,我们一定保住秘密。”
于是几人相约,待到夜晚,一并出动赶去沁园瞧瞧,或问出什么话来,再找人去找官之轩。如此这般,到了晚上。三喜和慧缘提灯,庒琂、庄玳、肃远、曹营官几人摸摸搜搜来到沁园。
进了沁园的屋舍里头,首感冷冷清清,再而漆黑一片。
等两盏灯笼进去照亮,方看到碧池披头散发,虚弱趴侧在炕上。
庒琂一忙过去呼唤碧池:“碧池姐姐。”
眼下,庄玳、肃远、曹营官几人皆震惊不已。
碧池道:“妹妹,你……你们怎么……”看到几个男子在,面色羞怯,要别过脸面。
庒琂道:“姐姐莫怕,他们都是来帮你的。”
碧池再别过脸来,已满面挂泪,凄凄惨惨道:“我醒来,丹心不在了。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想必,碧池昏睡了一日,她丫头死了,庄瑚等人抬走她都不知晓。
庒琂强忍住心中的愤怒,一并忍住泪水。道:“姐姐。这是贝子爷肃远,这是曹哥哥。他们都是好人。你放心,我们是来想办法让你出去。”
碧池苦笑道:“这会子出去做什么?横竖我是大爷的人。”
庒琂道:“碧池姐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能为你的,只有你自己,还有外头的官之轩。姐姐你可要想清楚,其实,你丫头丹心早已经……”
庒琂说着,泪水滚落下来。她每一句话,都放佛在诉说自己死去的父母。心地竟痛得令她无法呼吸。
碧池一目绝望,或许她已经知晓丹心不在人世。良久,便听到她呜呜直哭。
外头,凉风扫过,把屋檐下的灯笼吹得摇晃摆动,响声阵阵。慧缘和三喜以为是有人,双双走了出去探视,到了外头,一片漆黑,更是悚人。倒是远处树木丛里,隐隐约约有些动静,不知是鸟兽还是风吹草动。
慧缘忙过来催促:“姑娘,赶紧的吧!”说完,又出去放风守门。
庒琂得了意思,再催碧池道:“姐姐你说呀,官之轩住哪儿,我们帮你找他去,今夜就把你接出去。”
碧池摇头。
肃远有些不忍,道:“姑娘如不肯说,那就枉费琂姑娘一片心了。”
碧池握住庒琂的手,只顾流泪。
庒琂道:“我们有心救你,你也要有心救自己才行。你不爱惜自己,你病了的父亲怎么办?”
说到这一句,庒琂哭得比碧池还要厉害。三喜也擦鼻抹眼的。庄玳三人不知内情,倒是觉得庒琂善良,心地极好。庄玳和肃远更加不一般看视庒琂,犯出一阵子痴相。
经不过庒琂的感动和催促,碧池正想说出口,只感喉咙一阵腥甜,咔出一声的血,再没说出几个字,便晕死过去。
庒琂看到碧池昏死,痛心疾首般地哭叫一番,慧缘和三喜听得,急步进来。由于漆黑苍莽,一不留神,把地上放的一盆芍药花踢翻倒碎了。
慧缘不顾脚上疼痛,给众人道:“不好了……哎呀!我瞧着外面像是有人。”
庒琂又惊又怕,直直把庄玳和肃远盯着。有让两人快快想出折子的意味。
肃远机灵,忙道:“碧池姑娘晕了,我看把人接出去才好。”
庄玳道:“接哪儿去?”
庒琂、三喜、慧缘也在寻思。
曹营官道:“要不,接到琂姑娘哪儿去,等醒了之后,问到官之轩的住处再打算。”
肃远道:“我看也只能这样。”
慧缘阻止道:“这不行,不行!”
曹营官道:“如何不行,既这么隐秘的事,也没人知道碧池姑娘,想必有人知道了,也不敢声势。再者说,就算有人知道了,就说是朋友。”
三喜道:“我家姑娘在府里,没朋友。”
庒琂考虑了下,道:“就先这样吧,抬我那儿去,烦爷们再请大夫来瞧瞧。”便不再搭理三喜和慧缘的阻挠。
说着,曹营官背起碧池,三喜前面打灯,后面庄玳、肃远护着抬着些走。
慧缘提另外一盏灯笼照庒琂。
从炕上起来时,庒琂举步踢到摔碎了的芍药花盆栽。原是要走了,晃眼低头一看,隐约看到碎落的盆子泥土里有包东西。
庒琂让慧缘把灯笼点近细瞧,只见盆栽泥土里隐隐约约藏有一包带血的东西,再正眼一看本开得妖艳的芍药花,瞬间焉儿了,如同烤过火一般。
庒琂心里犯奇怪,也道不明白。因怕碎了的东西散落,免不得给人发现蛛丝马迹,便对慧缘道:“你看拿个什么收拾干净,别让人发现才好。”
听毕,慧缘从炕上扯一块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盆栽兜在里头。待出去,想顺手丢了,庒琂又不给,怕得明眼,被外头发现不好,遂连带回镜花谢,好找地方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