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曰城。
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只因明日乃是一年一度的斗花节。
传闻每到这一日,昙曰城的所有昙花都会在夜幕降临的那一刻竞相绽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让人宛若置身于琼瑶仙境,美不胜收。
此刻,夕阳西斜。
热闹的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而发出一两声感叹,那是好事的人们正在斗花。无论是雪白的云山琼台,浅蓝的月下美人、亦或者是粉色的夜归昙华、甚至还有墨绿的鬼仔佛陀,街市上含苞待放的昙花千姿百态,鳞次栉比,比比皆是。
然而人们斗花的目的却不仅仅止为炫耀手中的昙花,更重要的,却是为了求得一见那传闻中的幽昙花。
传说幽昙花生长在冥界往生之路与西天羽化之路的交界,三百年才盛开一次。
幽昙花开,知死通生。
若是有缘人得见此花,就能得到幽昙花神的庇护,遂了一个执念。
据闻昙曰城就曾出现过世界上最美丽动人的幽昙花,三百年前曾有一不得志的落魄商人路过此地,偶得一见幽昙花开,从此飞黄腾达,家财满贯,甚至做了前朝皇商,何等荣耀,闻者无一不是羡慕得紧。
所以,唯一出现过幽昙花的昙曰城,便在每年的斗花节上成了无数人的追捧之地,莫一不是为了有缘一见那传说中的幽昙之花,说不准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人。
此刻,同山脚下昙曰城的热闹非凡不同,山顶上,靖朝最大的寺庙佛山寺里却是一片沉寂。
大雄宝殿上,檀香幽幽。
只闻得四下一片寂静,隔壁沙弥轻轻敲击着木鱼,啵,啵,啵,一声,又一声,肃穆而沉重,宛若敲打在了人的心上。
大殿下首,告老还乡的丞相云梭对着上首的金色佛像缓缓叩首,一身华贵玄衣给他增添了几分朝臣的生硬,泛着银霜的双鬓以及那张风霜刀剑的面颊尚显庄重与严肃,只有那双紧皱的花白剑眉,无声地诉说着此人心头的哀思。
紫檀紫檀,
紫气冉冉尚觉早,檀香袅袅已飞烟。
人到老时,总是会对年少轻狂的遗憾耿耿于怀——
那个曾经在衡水旁许下约定的姑娘,此生,只怕相见无望了吧。
云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袅袅檀香在空气里勾勒出寂静的梵音。
“阿弥陀佛,云施主,你来了。”主持净尘着一身半旧的红衣袈裟,抬脚缓缓上前,不紧不慢地朝云梭打了一个佛号。
“大师。”云梭起身,缓缓回了礼。
“听闻施主要将那株世间仅有的幽昙花赠与我佛,可是当真?”
“浮生不过一场虚妄,纵使奇花幽昙,也自该有它的皈依,佛山寺香火鼎盛,是一个好去处。”
云梭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谈论的不是那神乎其神的幽昙花,而仅是一株普通的花草。
他淡淡地朝候在一旁的小书童摆了摆手,
“去把那盆花拿过来。”
“是,相爷。”
小书童连忙踩着小碎步一路跑了出去,半刻后小心翼翼地托着一盆有半米高的深紫色花草走了进来,只见其叶似柳,层层叠叠,把中央一个青中带红的婴儿拳头大小的花苞包裹其中。
隐约中,有一缕极浅极淡的甜香在虚空中扩散开来。
“这是……”净尘见状,雪白的眉毛却是一皱,风霜的面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思,
“若老衲没有看错,此花沾了人血,怕是已为不祥。”
在昙曰城有一个传说,据说一百年前的云朝,有一位痴情的女子,倾尽家产只为送心上人赴京赶考,不想那人高中后却变了心,背叛了两人的誓言,在都城另结新欢。
于是那女子日日以心头之血浇灌幽昙花,最终使得幽昙在短短数十年间就结出了花蕾,甚至在那女子临死之时终于绽放,却不是众人向往的梦幻般的浅紫色,而是如鲜血一般的殷红。
血色幽昙,乃世间魔魅之花。
传说那一年,云朝遇上了建国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大旱,江河干涸枯竭,土地寸草不生,百姓颗粒无收,无数难民涌向云朝的都城,当时在位的皇帝云景帝是一位贤君,不但下旨要求众人不得驱赶难民,违者株连九族。甚至还亲自带领都城里的大官大富安排赈灾,与民共苦。
彼时,已经借助姻亲身居高位的那位负心人,却从府外带回了一位女子,强行纳其为妾。据说那女子生的貌美,却一直面戴薄纱,除了那负心人,竟无人识得她的真面目。后来,那家的男主人却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日渐一日地苍老消瘦下去,直到死时,他已经形似朽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而那一年,他分明才刚过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