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时事造英雄,赶走了刘德琴,李富村和秦美珍经营的夫妻店才开始正式运作,将集体资产转化为私有财产完成原始积累。当初用一辆自行车,套取双份自行车修理费的小人物在极短的时间内,在机械行业这个传统产业内,完成了普通老百姓需要两代人付出艰辛劳动才能集聚的财富。不少人认为,这就是命!命在人的意识中属必然、不可改变或上帝安排的产物。其实,人生像赌场命运像手气,如果赌场上没有老千,就没有常胜将军!
胡亮当厂长的头一年,曾经试图努力把经营搞上去。1998年10月北京国际纺机展,是了解国内、外纺机市场行情和技术水平的好机会,胡亮带吴世德和朱清民上北京。北京国际纺机展每两年一次,从第一届开始S市纺机每届都来参展,可是,现在没有实力参展了,只有参观的份。头一天参观就遇到麻烦事;那是在纺织机械集团的展台上,胡亮一行三人碰到集团的副总经理朱女士。在国家的一个援建项目中,纺机集团采用了S市纺机厂的四种产品。所以,当朱总接过胡亮递上的名片之后显得十分热情,并把他们带进了展台内的谈判间。落座后工作人员给每人一瓶矿泉水,胡亮又将自己的同伴介绍给朱总:“吴世德,现在是分管销售的副厂长,朱清民副总工程师……”朱总了解了来者的身份,又简单地问了一些工厂的生产情况,然后就长话短说:“今天你们来得正好,这次你们厂有四种设备出口到非洲,需要派一个人出国安装调试。为此,我几次打你们厂部的电话,总是没人接听。打销售科的电话,总是一位姓范的同志接电话,我让他转告厂里:尽快上报出国安装调试人员名单。他搞得神秘兮兮,并交待我说:‘这件事你不要声张,安装调试我就能够去。’我感觉不踏实,告诉他:‘你毛遂自荐可以,可我们是国家的公司,只能对你们厂不能直接对个人,你说你行将来出了问题谁负责任?’他说:‘我刚从马来西亚安装调试回来,请相信我没有问题!’我说:‘那也得你们单位推荐’……今天正好,你们三个人都来了,看能不能让他去?”胡亮睨视吴世德一眼后,有些底气不足:“他还行……”吴世德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发飙:“开玩笑,行什么行?一个检验员刚调到销售科工作,到马来西亚安装,他就是瞒着厂里自己联系的,但是CUT机结构简单,凑合一下也就过去了。这次出口四种设备结构复杂,他哪有那本事!”胡亮沉默无语,朱总追问:“那谁行?”吴世德用手指着朱清民:“他行,原来的技术科长,这次出口的四种产品,有三种是由他在北京完成生产试验和鉴定工作。……两次到马来西亚安装调试也是他去的。”朱清民赶忙插话:“范科长搞检验工作,长期在生产一线工作,对各种设备都熟悉,他去应该没有问题!……再说非洲太热我身体吃不消……。”朱总不高兴了:“这是工作,关系到国家的荣誉!哪有挑肥选瘦的,好地方就去,艰苦的地方就不去……胡厂长你决定吧。”胡亮左右为难,朱清民这才发现,胡亮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于是,用脚碰了碰他的腿,用极小的声音地说:“回去研究……。”哪知胡亮马上将他的话重复说出来:“朱总,等我们回去研究后再做决定吧。”朱总果断地:“不行,你们三个都在这里还决定不了?集团其他单位早把名单报上来了。今天,你们必须定下来!”吴世德趁热打铁:“我认为朱清民去合适!”胡亮吞吞吐吐地跟着说:“那就朱清民。”朱总咬定:“好,就这么定了!”朱清民内心纠结口中无语。
展览馆大门外,吴世德去上卫生间。朱清民埋怨起胡亮来:“你知道我与范平安关系很好是不是?他儿子刚刚上大学正缺钱用,每天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坐在销售科守电话,还不是想卖出去后提一点成。可这年头根本就没有人买设备!他想去非洲安装,无非是想拿点出国补助费。现在你要我去,他怎么办?我怎么向他解释?”胡亮摸出一支烟来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显出一副无可奈何模样:“这范平安也是,你想去非洲就应该给吴世德打招呼,人家分管销售!我们出差前,他才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说这件事,当时,我还认为他已经找过吴世德。今天看来三个人中就我一人知道,也怪他自己没有把握好……你也不用太着急,回去后我找范平安谈,你不必直接找他……。”
北京之行朱清民一直为此忐忑不安,回厂之后,几次想找范平安谈,一想到胡亮的嘱咐又不敢贸然行事。他催促过胡亮两次,后者总是说:“我肯定会找他谈的,只是没找到适当的机会,我让你不管,你就不用管这事了。”
范平安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对朋友也一样,从前朱清民对他认识不足。朱清民和范平安都属牛,而且生日仅隔一天。70年代初期,两个人都是纺机厂技术不错的车工,干活认真负责,为人谦虚谨慎。70年代末,朱清民调技术科工作,范平安调检验科工作。80年代末,邹嘉华牵头在外单位兼职星期天工程师,他俩都被邀请,并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90年代初,为了促进销售工作,厂部给销售科很多优惠政策,但是,由于销售人员专业知识匮乏,市场没有开辟,钱却花了不少,让身在检验科工作的范平安跃跃欲试。当时,朱清民作为技术科长,在厂里说话也有一定的份量,力挺范平安到销售科工作,时任厂办主任的胡亮还从中帮了不少忙,范平安才如愿以偿。
1996年北京国际纺机展,范平安第一次代表销售科与吴世德、朱清民一同参展。开展的第二天早晨刚开馆不久,一位华人模样的人来到展台。他围绕着CUT机看了又看,朱清民感觉来人有些面熟,上前打招呼:“您好,对我们的CUT机感兴趣?”“上届纺机展我就关顾过你们的展台,当时,你们没有带实物来参展。”参观者回答。每一届的国际纺机展S市纺机厂都会派朱清民参展,他迅速在脑子里搜索、确认:“您是马来西亚的谢仁德,谢先生?!”谢先生为朱清民认出他而高兴,热情地伸出手来:“幸会,幸会!我对你也有印象。你们的机器我很感兴趣,只是没有看到实际操作,心里有些不踏实。北京有厂家买你们的机器吗?我想到现场看看,如果好用,我买两台。”听说买两台,朱清民yi外高兴,爽快地回答:“北京有我们的机器,您稍等……。”留下谢先生继续观看设备,自己来到吴世德跟前,用手指着谢先生说:“谢仁德,上一届纺机展就到我们展台上看过,想买CUT机。但是,要求到现场看实际切断情况,如果好用,他买两台……”吴世德打断朱清民的话:“你可带他到北京棉纺厂去看呀!”朱清民:“我这不是给你打招呼吗?你去与他谈谈吧,我先与单根尧联系。”吴世德给谢先生带过去一瓶矿泉水,并递了一张自己的名片:“您好,这是我的名片。朱工正在与厂方联系,约好之后,马上带您过去看。”谢先生接过矿泉水和名片,看了一眼:“谢谢!……哦,吴厂长分管销售,你们这台机器卖多少钱?”吴世德:“您先看机器,如果决定买,价钱好商量。这台机器是展品,改进型的。其实,真正使用,你就买原型机,便宜实惠。”谢先生:“原型机什么价?”吴世德:“七八万吧,您买两台可以再优惠一些。”在他们交谈时,朱清民已经联系好单总工程师,过来叫谢先生一同去北京棉纺厂观看CUT机工作情况。
打的从北京国际展览中心到棉纺厂,谢先生一路打听:“朱先生,你们有产品卖到马来西亚吗?”朱清民:“有的,93年CUT机就卖到了马来西亚,……柔佛州亚依淡,老板也是华人姓史。今年他又买了两台,两次安装调试我都去过,这次是八月底才回国。”谢先生不愧是商人,交际甚广:“你说的那个人我有点印象,他的工厂不大,我曾经去过……朱先生,如果我买设备,你们也会派人到现场安装调试吗?费用怎么算?”朱清民:“我们肯定会派人去安装调试,费用与其它进出口公司差不多;来回机票、在国外的食宿费、劳务费均由外方承当。”谢先生迟疑了两秒钟,接着问:“一般需要派几个人?”朱清民:“机械、电器各派一人,安装时还需要贵方派人协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