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
废话!谁说男人就不能怕蜘蛛?何况还这么大个!我又不是奥特曼!
那如果给你再选择一次的机会,你还会来到这里吗?
……
他怔住了,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渐渐敛去惊恐的表情。
怕……也要来!
短暂的沉默后,似有一双虚无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宽厚而又温暖。
那就勇敢地睁开眼,我,将与你同在!
……
……
噗噗……噗噗……
轻轻得、宛如吞吐的温泉。
噗噗……噗噗……
缓缓得、恍若摇曳的火焰。
天裂一线,晕黄染边,旋踵间,那里又浸出一丝红,红搅黄,如化开的颜料,渲染为橙,接着一收一张,似水纹荡漾,渐渐蜿蜒。
一线、两线、三线……线线缠绕,渐成一团。
一团、两团、三团……团团糅合,渐成一片。
渐渐……渐渐……
直至橙光大亮,火盈满天!
亦是此时,他完全睁开了眼……
黑色中泛着淡淡的褐,越往上褐色越重,越往下黑色越浓,整个看起来都微微有些弯曲,弯曲的尽头是两点浓如墨的尖刺,尖刺被粘液***垂着两道欲滴的清汁。
那是螯牙。
他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孰料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片淡褐色的硬毛,跟大闸蟹似的,根根竖立,却又不尽相同,因为他眼中的硬毛更加茂密,更加……毛骨悚然。
他只好又低下头,却不妨仍是一怔,如流水般的淡青色,刻着风一样的浅痕,精致却又自然,美丽而又内敛,它仿佛虚无,一眼竟能看到另一侧的刻纹,它又确实存在,映着亮光,闪着冰冷的锋芒。
它是一把剑,却不是他的那把铁剑。
然而不及诧异,他忽然瞪大了眼,光?哪来的光?
噗噗……噗噗……
这一缕疑问像是拨开了蒙住双耳的手,有轻响传来,似曾相识。
他慢慢移目,望向他的双手,然后顺着双手上爬,又顺着双臂下滑,他慢慢地张大嘴,慢慢地变成一个痴呆。
他整个人……竟然都在燃烧!
轰——
一声嗡鸣,不是呼啸而来的袭击,而是时间齿轮地转动。刹那间,风声掠耳,腥味扑鼻,恐怖的螯牙不断咬合,连带着附着在上面的粘液,发出鼻涕搅动似的恶心声响。
一切似都没变,他被禁锢着,带往半空,它则张开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
但一切……却又早已改变!
“呃啊啊啊——”
洞穴中忽然传来挣扎声,不再是濒临崩溃的疯狂,而是绝处逢生的奋起,只听那声音从压抑到释放,从低沉到高亢,终于,当它达到最高点时,一团橙色的火焰霍然升腾,宛如炸裂的陨石,崩开两根又粗又长的螯肢,腾跃着落向地面。
噗噗……噗噗……
火焰摇曳着,从炽烈到温和,最后只余簇簇火苗,宛如一层薄油上的细火,包裹着全身。而这样单薄的火焰,已无法掩盖住安然的面容,只见他喘着粗气,正双眸通红地盯着不远处的庞大黑影。
咆哮的余波还未消散,听着飘荡地回音,感受着再一次自由的身体,安然如置梦中,他低下头,看向燃烧的橙色火焰,用一句俗不可耐的话形容他现在的感觉便是——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算是主角光环吗?”
话音未落,一阵嘶鸣猛然掠起,频率之快,声调之尖,可谓安然进洞以来首次听到,看来刚才那一下挣脱,终于让这头巨型蜘蛛暴怒了。
呜——
果然,又是熟悉的呼啸。
安然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孰料脚下刚一用力,便觉眼前一花,身体一轻,一股劲风迎面扑来,他愣愣地瞪大双眼,还没回过神,脚下忽又一顿,毫无准备之下,竟被反震之力顶地双腿一弯,蹬蹬蹬横移几步,噗通一声歪倒在地。
“我……卧靠?”
安然一咕噜从地上弹起,孰料又是一声呼啸,截断了他的惊叫。
轰!
一声巨响,一团橙色的火焰倏忽而上,踉踉跄跄而下。
轰!
又是一声巨响,橙色的火焰再次倏忽而上,却没有再次踉踉跄跄而下,他微一摇晃,便稳稳站住。
如是翻腾了四五次,便连摇晃也不再有了,而随着呼啸转为怪叫,一次次攻击来得愈发急促,那团火焰也从初时得险象环生,到渐渐得游刃有余,甚至开始尝试不同的高度与方向。
安然不算是运动达人,平衡感也并不出色,但他能感觉到,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帮助他迅速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跳高”状况……
呜呜呜——
又是一次高空跳跃,将攻击甩至身后,可人刚到半空,便听三声怪叫,分为三个方向,齐齐袭来。这一招安然已见识过了,但人在半空,无所遁形,便是见识过,又能如何?
别怕……
冥冥中,似传来一声呓语,但还不等安然侧耳倾听,右手忽然被一股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挥剑上挑,下刻只听唰一声,眼前的空气已被撕裂。
没有想象中的碰撞,便也没有了碰撞后的声音,但在无声之中,却能感觉到剑尖传来的汹涌。
安然闷哼一声,宛若飞逝的流星,拖着细长的焰尾摔落在地,哗啦啦乱响当中,将残骨撞得到处都是。片刻后,只听几声咳嗽,他从烂骨堆中慢慢站起来,拍了拍泥土,意外的发觉自己竟没有受伤,除了右肩略显酸胀以外。
他抬起头,望向刚才的方向,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嘶嘶低鸣,虽然听不懂,但他总觉得那里面掺杂了一丝痛楚的意味。
“刚才刺了几剑?”
他回味着那一声空气的撕裂,不禁自问:“三剑?”除了这个答案似乎也没有其他了,攻击来自三个方向,他又是举剑前刺,若是一剑,怎能防的下来?
可若是三剑……又为何只听见一道破空之声?
安然忽然忆起民工三连的第三式,正是朝着不同方向连续刺出三剑,他曾在对付瘟鼠的时候用过这一招,但效果并不好,总觉得费力不讨好不说,还容易露出破绽,相较而言,凝聚全力冲刺一击的第二式与攻中存守的第一式都要更加实用。
“怎么做到的?”
略一停顿,他又不禁喃喃自问,却也像在问那个无形的“他”。
可惜冥冥中的力量并没有回应,如梦似幻的呓语也没有再出现,反倒是黑暗中嘶嘶声一停,攻击再次袭来。安然情知此刻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眼见攻击袭至,连忙双膝一弯,一起一落间,已逃往远处。
不过无暇细究不假,短时间想要复制那惊天一(三?)剑也难,但灵光一闪,获得些提示倒并非毫无可能,至少安然从方才那一击中,看到了一种可能——反击的可能。
踏步前刺,提柄上挑,垫步,转身,剑尖划着弧线撕裂一圈……前腿弯曲,后腿聚力,前冲,平刺,撤剑,一触即走……
黑暗中,火焰依旧腾跃不止,但与不久前,却又稍显不同,只见他不时倒冲回去,与袭来的巨大黑影互拼一击,或是围绕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就此纠缠片刻,直至又有攻击袭来,这才转身逃去。
如是起起落落,打打逃逃,安然虽然几度被多面的围攻打翻在地,可他却是愈挫愈勇,精神也越发集中。
渐渐地,呼啸声小了,怪叫声没了,有些声音却变大了,如在耳际。
仿佛是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出剑,又或是血液的流动,汗水的流逝,甚至连身体的精进与壮大也犹如实质的传来了“声音”。
他为此而迷醉,为这种纯粹的“进步”而不可自拔,他渴望,他不想醒来,他需要这种无时无刻的“进步”,仿佛如此持续下去,他就能顶碎这天,踏破这地,他就能化身为神,掌控万物……
这种浑然忘我的逃与斗持续了很久,亦或很短,直到一次与先前同样的回身反击,却以不一样的结果被击飞在地,然后只见他躺在地上,哇地咳出一口鲜血,终于,魂归现实。
安然眨了眨眼,呼吸略显急促,眉眼、发丝、鼻翼,乃至浑身上下,都凝聚着无数汗水,它们一粒粒极为细小,泾渭分明,却不汇集成溪,只是粘附在皮肤上、汗毛上,让他感觉像是套了一件密不透风的雨衣,难受非常。
怎么回事?
他不明白,先前还神勇无比的自己,怎么突然间就歇菜了,那种不断强大的充实感甚至还残存在身体里、脑海里,不曾逝去……逝去?
他霍然瞪大双眼,翻身站了起来,虽然吐了口血,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虚弱,自从睁开眼,浑身燃烧着橙色火焰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再感觉到虚弱,仿佛真得原地复活,并变得更为强大。
此时此刻,火焰依然燃烧,体力依然充沛,可他,却有种渐渐流失的感觉——力量的流失。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诡异,仿佛自己是一个漏气的大气球,自这一刻起开始不断缩小、缩小,虽然极为缓慢,也还不足以让他感到虚弱,但那种强大的充实感的确在渐渐消退。
不能再耽搁了!
“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安然,没有无缘无故地“复活”,没有无缘无故地变强,“他”并非是真正的你,“他”需要的也并非是一场持久战。
安然恨恨地抹了一把汗水,是啊,太得意忘形了,虽然隐隐觉得方才的境界可遇而不可求,但来得并不是时候,这里不是悠然自得的训练,而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抬头看看,远处的庞大黑影依然活跃,说明方才的一番攻击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若想胜,还需另想他法……
呜——
呼啸袭来,安然赶忙收敛心神,欲先躲过这一击,虽然力量在流失,虽然刚才一击被打得吐了血,可单只躲闪的话,对他来说还不成问题。
孰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