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我双方均已人困马乏。尤其是145师长饶国华四十有八,将至天命之年。年纪相较于周围那些战士以及敌人,差不多是他们年纪的一倍,乃至有余了。同样从早杀到晚,更是吃不消,感觉一停下来,便是寂灭,油尽灯枯之时。
勉力催动胯下赤兔胭脂马冲向敌阵。一名左脸颊处已中一刀,血还没有来得及痂,肉往两边侧翻的敌人,也直奔浑身披血的饶国华杀来,“嘎嘎给!”鬼子高叫着,如同食人生番一般,高举着柳叶战刀冲了过来。两马一错蹬,鬼子一刀杀将过来。饶国华亦一刀砍将过去。嚓啷一声,火花四溅。两人掉转马头,又直奔对方冲杀过去,一时一阵刀刀交击之声。三个回合下来,饶国华渐感力有不逮,握刀的右手已经不象是自己的一般。第四次,敌人再冲杀过来时,举火烧天一刀封将上去,浑身巨震,虎口处触电般地一麻,握刀的几根手指,就象根根折断了一般,一垮到底,大刀登时掉了下去。饶国华虽然预感到了。可还是一愣。惊出一声冷汗来。要知道,战争当中,兵器对于战士来说,便意味着生命。不只是保卫国家人民的生命,亦是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命。
也就在那一愣神的功夫,那名刀疤脸鬼子已经象闻到了血腥味的吸血鬼一样,猛地扭过身来,而不是再圈回马来,和他再拼一个回合,因为他知道,对手已然民了待宰的羔羊。回头来,力劈华山,朝他的头颅之下,肩头以上最柔软处砍去。而此时,他的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抵挡得了兵器了。
往前无异于送死,因为正迎着刀的来势,情急之中,明知往后去并非自己的强项,犯着老腰一折为二的危险,也只好尽力而为了。除了下腰,往后倒,别无生路。也得亏他老人家素时吃斋念佛,没有太多的荤腥进嘴,留下便便的大肚腩,否则,腰下去了,高挺的孕肚也免不了一劫。
即便如此,刀风过处,饶国华师长的一小片鼻尖以及一大片额头连皮带肉,还是被削了去。鼻尖处的鲜血刷地就下来了,额头那儿一重起来,那是一种本能的磁性反应。额头处的血却象是在考虑了好久之后,才从白茬茬的创面一点点渗将出来。滴滴嗒嗒糊满了整个脸颊。
周边的敌伪一看,一名身穿***将校军服的军官,不但负了伤,而且还失去了赖以自卫的兵刃,都以为占便宜的好机会到了,立马如附骨之蛆,蜂涌而至。
数米之外的饶国雄一看,大感焦灼,大叫一声不好,赶紧刀交左手,右手探入腰间的百宝囊内取出一把银针来,觑着跑在最前面的三人,勉力甩出,同时口中念念有辞,“子午流变”。直取饶国华性命的三个敌人当中的最前边两人,瞬时跌仆于马下。一人后背中枢之膏肓穴中针,已然命丧,另一名则是后脑颈项处的风府中针,动弹不得。一时半会虽没有性命之虞,然而稍动一动就会命丧当场。
其余一个敌人,则是手握战刀的右手胳膊肘外侧,清冷渊穴的位置则如同遭遇雷击一般,浑身抖个不停。尤其是那紧握战刀的食中无名三根手指,如果中风了一般,不但是丧失去了把握的能力,而且又胀又痛,抖个不停,亦拉扯得肩背上的背阔肌等肌肉一个劲地抖,乃至颈项都一抖一抖地前后颤抖,用一句混话来说,就如同遭遇鬼扯。手里的柳叶刀当然亦早已落地。
也就眨眼之间的事,另外几名敌人哪里晓得厉害,前仆后继地朝饶国华扑将过去。饶国雄又是一把银针祭出。亦是死的死,伤的伤,不死的,受了伤,便也跟死了没有分别,不是被定住了似地,一动也不能动,要么,就是抵抗力尽失,尤如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宰割。
眼看着消解了饶师长的燃眉之疾,便直奔饶国华而来。大叫一声,师座随我来。意欲带着师长杀出一条血路去。
敌人当然也不是白相相,已经瞅出端倪。哪肯让他这么轻易地将人救去。不待他来到饶国华的面前,并且已然知晓这个其貌不扬的二不愣子敌人的厉害。合力将他团团围在垓心,迫得他是左支右绌,使不出刹手锏来。
一旦他使不出杀手锏来,以他的力道,以及稀松平常的刀马功夫,被杀被擒,都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就象古书上说的那样,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纵使浑身是铁,又能碾几根钉。何况他还不是铁,是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肉体凡胎。
十七岁的花,只开一次。
眼看着这朵刚刚绽开的战场明日之花就要凋谢于仙山之下仙山湖畔。这时,杀红了眼的饶国雄显出高于常人一筹的胆略与计谋。而且这还是在左支右绌当中,还不是在心静如水,适合思考的环境下,仅凭借极智。被围在垓心的饶国雄眼瞅着右侧的那个小鬼子一刀朝他的大腿劈将过来,并没有闪躲,而是硬生生地吃了那一刀。那一刀下去,可不是好玩的,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柱。飙出来的鲜血,激射出老远。溅得砍他的敌人亦是一跳。唬得围他的敌人全都为之一愣。因为他们都是老杆子,都知道,按照常理,他没必要受那一刀的,是可以用刀格挡掉的。
而饶国雄使得就是那断尾求生的一招,要的也就是敌人电光火舌,那一错愕一愣神的功夫。有那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可以施展他的绝技了。就看他丝毫也不在意被砍伤的大腿,迅即由腰间拔出一把银针来,漫空撒出。这时,他已经不是敢某个敌人的穴位了,而是直取敌人的照明灯笼,也就是双眼。顿时传来一片哭爹喊娘之声。
然而,这时,等到他从自己的包围圈中突围而出的时候,再看师长饶国华已经被两个敌人生擒活捉了。这还了得。兵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自家主将被人生擒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还能有好,哪还有战斗力。全歼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也顾不得血流如柱的右腿了。狠拍了两下马的屁股,迫得胯下的座骑如离弦之箭般朝敌人飞奔而去,同时,左手一松马的缰绳,右手刀刃往嘴里一塞,钢牙一咬,左脚一踹蹬,右脚一抽蹬,使了一个金刚铁板桥的功夫,将自己整个身体藏身马腹下面。一脚悬于蹬上,一手则象老虎钳子一般叼住了那一边的马蹬,余下一手便在战马奔向敌寇的瞬间功夫里,把单刀擒于手中。
硬夺是不行的,除了巧取。否则救不了师长的性命,反而会害了师长命丧当场。也亏得他身形不大,尤其是在战马奔跑如初的情况下,敌人更是窥不清马腹底下还有人,只以为奔跑过来的是匹,和成百上千主人早已身首异处的马匹一样,是匹已经没有主人的马。孤独的马。哪里想到,战马从他们身边一滑而过的时候突然探出一只手来,一把明晃晃的刀来。等两个敌人明白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喉咙下面汩汩的血已经开始冒起泡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他的眼前一黑,…………。
隐隐绰绰地就看见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白一黑的两个人朝他走来,白的那个对他说,我是白先生。黑的那个对他说,我是黑先生。然后黑先生抓着他的右腕子,白先生抓着他的左手腕子,各自号了号脉,同时摇起头来,然而,迤逦而去。再然后,耳畔就传来一阵如诉如泣的声音,“小摊炮子唉,你怎么死了唉!嬷嫲我想你麦,你怎么死了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