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身为武士的骄傲就没有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即使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走着的躯壳。”辉姬喘息中答道。
原以为挽救了三条性命的施耐德,热情高涨着,一听,热血骤冷,呆呆地望着辉姬。“接下来,他们活下去的信念也就没有了。他们会受到全日本人的嘲笑。那样他们会生不如死。”辉姬继续说道。
“我成全了他们,那我呢,我怎么办?”施耐德摊着手道。意思是说,我会受到良心的煎熬。
“殿下会因为拥有这样忠义的臣子而感到高兴啊?”辉姬哑然失笑。
“高兴,怎么会,我有病啊我。他人因我而死,我肯定会感到难过才,会觉得他们的死是不值得的。”
“不,殿下应该高兴才对。”
“什么叫我应该高兴,我明明就不高兴,我不高兴他们为我去自杀。我受辱是我的事,干嘛要他们替我自杀?顶多我自杀,我也不能让他们自杀啊!”
“主家不能自杀,只有臣子自杀!这是大和民族几千年来的规矩。”辉姬睁圆了眼睛,紧张道。
“我是不会自杀的。中国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放心好了!”施耐德自嘲地笑笑。心里说,我才不和你们日本人一样傻呢,动不动就自杀。切腹。
接下来,两个人在床上为那三人该自杀,还是不该自杀争辩着。最后两人在床上扭打起来。“你还真地生猛啊!”大病初愈,施耐德学着手塚治虫漫画作品里的人物夸奖道。
“我要你收回成命!”她也气喘吁吁。她叉着腰道。
“不,有种你放马过来!”
“放马过来就放马过来,呀!”一个平时端庄文淑的美女,发髻散了,衣衫褴褛地冲了过来,一头扎在他的怀里。施耐德趁机上下其手。这时,传来敲门声。
原来是侍女们端来了洗漱的用品以及热水。快到中午了还不起床洗脸,看来连侍女们都看不下去了。辉姬吐了吐舌头。
洗头洗脸刮胡子之类的事,都不用自己防神。全都由辉姬一人包办了。日本婆娘就是贤惠。施耐德一面享受着辉姬带来的面部按摩一面美美地想。“你哭啦!”刮脸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蓦地发现鼻子上头凉凉的,睁眼一看,辉姬眼里蓄满了泪水,“为什么?”他笑着诧异地问。他这辈子最怕就是见女孩子哭了。一哭他的心里说没四分五裂得。
“谢谢您!”对方没头没脑道。点头的同时,将泪珠子再次甩到他脸上,眼珠子里。看着他眨巴眼珠子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讨厌!”她撒娇了她撒娇了!施耐德心里头高兴道。平时的她太一本正经了。这让他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为什么要哭!”施耐德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用舌头舔拭着那涌出来的泪珠。仿佛最可宝贵的甘露,全都咽进了喉咙里。
“谢谢您,让哥哥活下来。”她温柔地将他的脸推开,冲他躬身道。
“哥哥?”
“哦,殿下您已经不记得了。坂本次郎是我哥哥。”说到坂本次郎的名字,辉姬哽咽起来。
“你是说刚刚剖腹自杀的三人当中有你哥哥?”
“是。”
“哪个?”
“长脸的那个。”
“那个长像象朝鲜人男子,是你哥哥。”
“是的,殿下,他就是我家次郎哥哥。”
“那你那你-----”施耐德象看着一头怪物似地望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外表美丽的日本女人。真地太不可思议了。自杀的人当中有自己的哥哥,她还一个劲地请求自己让他们自杀。我的天啊,这个女人,是天使还是魔鬼啊?施耐德无语了。
“不管怎样,次郎活下来,爸爸妈妈肯定会高兴得!”她拿出手绢来擦了擦眼睛,“让您见笑了!”
施耐德无法读懂面前的日人女子倒底是个正常人还是不正常人。心里隐隐地害怕。心头的乌云越来越浓。
“不可思议是吧?”辉姬微微地清了清嗓子,笑道。哭对她而言就象是收放自如的水笼头,立马就可以关停。旋又变得理智起来。
“成全别人的忠义是种美德。”辉姬重新端起她那笑吟吟地美丽来,一面收拾着洗潄用品交给侍女,一面说道。
“你是在影射我没有那样的美德么?”施耐德心头一颤起来,后腰那儿仿佛被人戳了一记似地。
“对于殿下而言,慈悲是更大的美德。”她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乖巧道,也可以说是狡猾得说。
施耐德苦笑了笑。自己人品遭遇了自己最为痛爱的女人的置疑总是一件不开心的事。
“这也是殿下独树一帜的地方。这也是卑妾衷爱殿下的地方。”辉姬看着他那无奈的表情,象是在安慰他似地,说道。
“我是谁?”施耐德突然间觉得这个问题对自己而言,已经是刻不容缓,变得比生命还要重要。这个盘桓很久的问题。他一直怯于去问,唯恐失去了与眼前这位美女缠绵悱恻的机会。所以一直拖延着,希冀着那样的危机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可是当眼前辉姬对自己的人格是否健全,至少是在与她的信仰产生冲突的时候,他就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两天的生活完全是建立在辉姬对自己的呵护上的。就象婴儿之于母亲。离开她的怀抱,自己便一无是处。
也许是他多虑了。总让他觉得自己与辉姬之间产生了某种裂痕,并且是不可调和的裂痕。这样的裂痕让他感觉到,他与她之间的感情并非建立在一个稳固而又牢靠的根基上的。
除她之外,他对环绕自己周围的其他日本人是一无所知。她与他之间的男欢女爱,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建立在她认为他是他们殿下的前提之上的。一旦她否定了这个前提。他的整个看上去香艳绝伦的生活,就成了空中楼阁,无缘之水,无根之木,瞬间崩塌。
辉姬怔了怔,看上去被这个无厘头的问题给整懵圈了一把,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个将自己的母语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人,将自己是谁都忘掉的,并不奇怪,从而在惊讶过,立马恢复过来,淡定而又从容地回答道,“朝香宫世子殿下就是殿下您。”
“有什么来历?”什么朝香宫,慈宁宫,他一概不知。和那些宫斗剧的女孩子说,她们兴许知道。施耐德心里说。
“当今圣上,天皇陛下是殿下堂兄。殿下之父,朝香宫鸠彦亲王阁下是您的父亲,也就是天皇陛下的叔叔。”
“别说了,你让我理理?”施耐德根本就记不清她嘴里说的什么亲王前面的那些字与词。自己是天皇兄弟他倒是听清楚了。
“那么又是谁在长江追杀于我?你知道吗?”施耐德心头一直萦绕着的恶梦的记忆,终于迫得这个慢性子的家伙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红毛女一家误把自己当成日本兵救了下来。什么日本军服川军军服,在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眼里傻傻分不清是常有的事。可是那个汽艇上的日本人和那个长像与张悍仿佛的汉奸不至于分辨不出。他们在找一个四川人,可是当他们看到自己,明明穿得是与他们同样的日本鬼子军服的人时,为什么还是那样穷凶极恶,那就说明问题了。那几个日本人以及汉奸知道自己是什么朝什么宫的身份么?如果知道,他们是何居心?那些自己的敌人又是谁?
“殿下的慈悲触怒了很多人,卑妾是知道得。具体哪些人追杀殿下,卑妾一介女子怎可知晓。呆会问问次郎哥哥,次郎哥哥也许知晓。”
“那么,把你哥哥喊过来吧。”
过了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个脸型象朝鲜人的男子在辉姬的引导下走了进来。二十七八的年纪,脸上因为沮丧,看上去有些消沉。眉毛耷拉着。外表却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跟韩剧里的某个姓李的男星有些相仿。让施耐德情不自禁地打算用“阿里阿撒约!”跟他打招呼。
“听说,本人一直接受你的照顾?”
“嗯!殿下!”
“你们怎么和我失去联系的呢?”
当施耐德问到这时,坂本次郎偷偷瞄了一眼辉姬,“殿下与叶小姐在天主教堂相会时。”不知道辉姬心里是否起有波澜,至少在表面上是波澜不惊。真得是一个奇女子。施耐德感慨道。
“我们在教堂外面等着。一个小时后进去发现叶小姐死了,殿下不知去向。我们怀疑殿下不是被人绑架了就是被人暗杀了。庆幸的是,殿下,您活着。奴才们罪该万死。”
“你们找我的时候,有没有怀疑过谁?”
“有。”坂本次郎断然道,“我们发现井口慎三郎为首的几个福冈人曾经口口声声要刺杀殿下。久留米的小泉八云也曾说过要杀掉了殿下,还有------。”坂本次郎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辉姬翻译到后来都感到难以为情了。有那么多人要杀自己丈夫,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不是殿下么,你们不是宣誓效忠天皇么?”施耐德听着,心里也是搓火。这些丑陋的日本人心理真地变态到无法理解。一方面要效忠天皇,一方面又要把天皇家的人给杀了。
“殿下,也许不知,前年的士兵政变(指的是1936年的“二-二二少壮派军人政变”)殿下父亲,也就是亲王阁下因为发表支持他们的言论,已经被尊贵的天皇陛下逐出了皇室。”辉姬这时插嘴道。
“我父亲,亲王阁下,发表同情那些政变军人的言论。也就是说,天皇陛下目前并不承认我是他兄弟了?”
“承不承认,卑妾并不知道。只是在敌人看来,打击朝香宫家的最佳时机到了,应该是没有错的。”
“我们朝香宫家的名声很臭吗?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要杀我?我的父亲大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同情政变的人!看来也是一个不拘一格的人啊!”
“朝香宫亲王阁下上午刚刚莅临,奴才正打算告知殿下,亲王阁下傍晚在铁山宾馆召见殿下以及辉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