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tusA5，神经系统回归作业开始。人员编码确认：090748。”
“确认完毕。”
“偏差值0.0037。偏差等级：可接受。请做好偏差冲击预备……”
“预备完毕。”
“本体编码确认中……现在进入倒计时……5——4——3——
“神经系统回归完毕，正在解除ACM保护模式。
重新感受到了眼皮的重量。我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意识还有些涣散，应该是偏差冲击引起的。但这很正常。
忽然，一张充满活力的面孔映入眼帘，正用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朝我眨呀眨。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话。可我一个字也听不到。
“摘掉啦！”忽然，头上的什么重负被掀掉了。声音霎时穿透过来。耳朵一时有些不习惯。但与此同时，意识集中起来。眼前的人是我的好友兼同事，凌夏。
“怎么这样久嘛！”凌夏的语气有些许抱怨。
“发生了一点棘手的事……”我的耳朵里有两个嗡嗡的声音重叠而起，但注意去听时，却又不见踪影。
“棘手的事！”凌夏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小鹿，我还以为永远不会听你说这样的话！”
虽然很想按照往常的样子与凌夏打趣，可我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是神经还未收束，所以难以控制吗？显然不是……有什么可怕的暗影在我眼前闪过，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心口浮起，直逼喉头。
“小鹿，你今天有点奇怪呢！到底发生了什么？”凌夏仍旧眨着眼睛，恍然大悟般将手搭在我的额头上。“糟糕，你在发烧啊！我那里有药……”
凌夏焦急地跑开后，我从躺椅上缓缓坐了起来。眼前是纯白色的玻璃房间，也就是我的办公室。LotusA5型头盔被凌夏挂在躺椅上方的架子上，背着灯光，所以看起来黑黢黢的。躺椅的触感柔软而冰凉，母亲织的坐垫却很温暖。躺椅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那是我在二手市场上偶然遇到的。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但是颜色诡异而艳丽，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魔力。于是我将它买了回来，挂在白色的墙面上，刚好相称。
这就是我办公室里的全部物品。
“先把这个喝了！”凌夏跑回来时，差点撞到了门框。
“平时毛毛躁躁，这种时候却意外地像个大姐姐啊！”我微微笑着。
“哈，总算有点平时的样子了。”她舒了口气。
“其实没什么事。昨天就有点头痛。”
“那今天就应该请假呢！生病工作，很危险的！”
“不是什么大病啦！”
“感觉好点了么？今天就请假回家吧！组长那里我来说。”她将我拉了起来，朝门外推去。
“我得写任务报告，而且四点半还有一个B级任务！”
“报告可以明天写嘛！任务我替你就好！B级嘛，我也做得来的。”她咯咯笑着，“但是下次要请我吃火锅哦！”
穿过一排排白色的玻璃房间，我感到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于是无限复制般的玻璃格子像是某种奇异的组合，时不时变化着形态。走过出口十多步，我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看来，今天的状态真得不好。
但仅仅是因为发烧吗？
来到门口，我努力睁起眼睛，以便扫描仪可以检查我的虹膜。可我还没有对准，门已经打开了。一阵神秘冷峻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浑身一个激灵。不用看，我都知道是安全部的首脑钟部长来了。于是我赶忙退到一旁，微微低下头。
果然，钟部长在两位组长级干部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我不敢抬头，但可以想见他那结实面孔上的粗眉高鼻，还有那射出逼人光芒的深色眸子。陪同的人中，一位是我所在的高斯1组的李冬越组长。另一位则是高斯3组的胡组长。只见平日最爱耀武扬威的胡组长毕恭毕敬地上前两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可是钟部长忽然停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抓住头号通缉犯的……鹿露？”钟部长的声音犹如大山压顶，声波之猛烈，让人感到脸颊像是被冷风刮过。
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挺直身体，“是的……部长。”
“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勇敢啊……你的导师是……”
“导师是——”我赶紧回答，却被部长打断。
“我不是在问你。”钟部长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你和他一样，年纪轻轻就如此出色了啊。但愿你们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说完，钟部长重新迈开脚步。
我微微蹙起眉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冬越组长悄然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凌夏的简讯我看到了。赶紧回家休息吧！”
“对了，组长，今天的任务……”
“怎么了？”组长一脸急匆匆的表情。钟部长已经走出很远了。
“没事……”我迟疑了下，最终咽了回去，“今天的任务报告书，我明天交给您。”
走到公司大楼门口，终于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并不晴朗的天空中，一轮白日刚刚偏西。门外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喧嚣热闹，一切如旧。各种声音夹杂着土腥味传来，似乎还保存着太阳的温度。声音、味道、颜色，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事物混杂在一起，让我感到了某种活力。那颗紧绷的心似乎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还是不要多想了。”我长舒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