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是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我不出意料地挂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于简依旧是标准的七点钟爬起来,甚至连闹钟都不需要,而此刻我还在被窝里躺尸。我生无可恋地瞥了于简一眼,发现他居然连个黑眼圈都没有,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睡得挺好。我在心里感叹着于简的心怎么这么大,半夜三更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地继续睡觉,转念又忍不住开始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只是被吓了一下,居然就睡不着了。
于简弓着背低垂着头呆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似的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半晌微微皱眉道:“你脸色怎么这么憔悴?”
我翻了个白眼,也从被窝里挣扎着爬起来,冷不丁被冻得打了个喷嚏,连忙胡乱套上了外套,才恨恨说道:“昨晚都被吓傻了,我他妈的还能睡着吗我。”
于简轻蔑地笑了笑,一脸瞧不起我的表情摇了摇头,居然没再挑衅我,而是转身下了炕。我一看他一副要走的样子,也连忙胡乱蹬上鞋子,凑到他的身边问道:“于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于简瞥了我一眼,有点不明所以地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我一看于简这是开始装傻了,心里有点着急,这龟孙子怎么总是这样,昨天晚上不是都说好了吗?我连忙扣住他的手臂,瞪着眼睛看着他,态度也强硬了许多。不过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我就是典型的纸老虎,看着厉害,其实心里怂得很。
于简也扭头看着我,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我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纠结和痛苦,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一时间我有点后悔这样追问他,因为我似乎唤醒了他的一些非常不好的回忆。可是面对他身上的秘密,我总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探寻。就在我想要让步的时候,于简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炕上,微微低垂着头看向地面,依旧不说话。
如果换在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肯定会凑上去催促他说点什么,不过现在我知道,他这样的沉默就是在酝酿到底该怎么说。于是我也坐回到他身边,也学着他开始面无表情地发呆。
“从我记事起,就会经常做一个梦,”他沉吟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梦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周围都是腐烂的尸体和白骨。”
我心里一惊,我知道于简不同寻常,但是没想到可以追忆到那么远,一时间我有点同情他,从小就要经历这种恐惧,怪不得他面对那些鬼怪时总会超乎寻常的镇定,之前我还有点羡慕他的临危不乱,可是如今我才明白,这种镇定是需要付出很多代价的,有的时候还会恐惧,也是一种幸福。
“不过特别的是,那些尸体都不是大人的,而是新生婴儿的尸体,很小,很多,”他的声音有点颤抖,思维也不同于平时的清晰,显然是十分不愿意回忆这些事情,“这个梦太真实,真实到我甚至能闻到那种……尸体腐烂的味道,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真的就在那个坑里。”
“所以说,其实你没有真的见过那个坑?”我问道。
于简摇摇头,眼底有一丝失落,不过紧接着又异常肯定地补充道:“但它肯定是存在的,我有这种预感。”
我沉默了一会儿,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了些头绪,从昨晚我所经历的事情来说,这个村子的诡异和婴儿有不可分割的联系,所以如果于简梦里所说的大坑真的存在,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这里。不过这个村子为什么会这么诡异,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岁之前是在这个村子度过的,”于简摇摇头,说道,“不过当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妈就连夜带着我离开了这里,所以其实我对这里也不了解。”
“什么事?”我急忙追问道。
于简瞥了我一眼,有点无奈地说道:“我当时还不记事,我妈也对这个问题很忌讳,从来不透露半个字。其实我从那之后也只来过两三次,基本上都是我爸自己回来一趟。”
“冥冥之中,我总感觉自己的异常是起源于这里的。”于简淡淡地说了一句,可这句话却让我觉得十分难受。于简是个很清高很要强的人,他肯定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与众不同,可是事实却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不同的,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感知到那些未知的存在。可是他同时也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如果是我遭遇了这些事情,我可能会选择逃避一辈子,而不是去面对,去追根溯源,去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为什么?”一时间我想不出来怎么安慰他,只好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追问。
“每次我来到这里,都会有一种压迫感和恐惧感,没来由的。”于简说得云淡风轻,就像不是自己经历的一样,随后他扭过头看向我,“不过你明显比我敏感一些,还会做梦,遇到一些怪事。而且不出我所料,这里的古怪确实和婴儿有关,同时也印证了我的预感。”
我听到最后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刚刚对他的同情也瞬间消散殆尽了,感情于简这是把我当个什么鬼怪检测器了?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笑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真是……够哥们啊。”
于简扭过头瞥了我一眼,轻笑了一声,显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他无所谓地说道:“有什么关系?我既然敢带你来,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白了他一眼,虽然受不了他过度的自信,但是我还是很相信他的能力的,最终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于简耸了耸肩,显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没有再追问什么,呆坐着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不知怎的,虽然这是于简第一次敞开心扉和我说起他之前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根本不能算什么,或者说仅仅全部事实的是冰山一角而已。于简的神秘远远超出了这些,不会止步于从小到大的一个梦和一个诡异的村子。我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发呆的于简,也想起了他之前种种异常,我还记得他被蚕衣女鬼纠缠时,曾经提过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的那个“他”,还记得他在夜访731时反常的慌张,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一个梦能解释得了的。虽然我恨不能一下子知道于简的所有事情,但我知道逼问对他根本不起作用,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能想知道这些秘密的唯一办法,就是和他一起追寻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