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十一年秋,十一月十一日,南宫门收徒三人。连原先名额的一半都没有凑足。并不是没有人,而是所有人都被这三人打趴了。
其中,两人乾坤上境,一人准乾坤境。
山道依旧有些泥泞,尽管是大晴天,也没有我一丝要干的迹象。
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在山道上,周遭围着许多骑马的南宫门弟子。
有匹雪白的马格外显眼,它护在马车旁,安静的踱步,步子虽小,但丝毫不减速度。
马背上,少女一双赤足,红裙飘散着药香。此时的她嘟囔着嘴幽怨得瞟了一眼被锦布遮掩的马车车窗,喃喃道:“凭什么你们就能躺马车,哼!”
少女只是轻声,但还是被听到了。
“你也可以进来啊。”
车内响起温柔的声音。
“哼,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襄文提着缰绳走到了队伍前头。
车内,南宫婉儿温婉微笑。
车厢很大,车内陈设简约但精致,比起以前辰羽坐过的那辆马车精致多了。
马是先前的马,因为辰羽记得它踩步的频率。
车内有股紫罗兰的香草味缭绕,辰羽微闭眼,拾味有些陶醉。
酣睡声渐渐响起,辰羽睁开眼,看向身旁。要忌横棍侧躺在车厢壁旁,头仰天,大打着呼噜。
有道目光投来,南宫婉儿看着他。
辰羽转过头,兴许是因为要忌睡着了,话音轻了许多。
辰羽看着南宫婉儿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南宫婉儿道:“应该可以治好的,大长老是无所不通的人。”
她以为辰羽还在为先前的事担心,但其实不是。
辰羽道:“我问的并不是这个,我知道自己的病。”
“那是什么?”
很明显,南宫婉儿没有听进去后面的半句话。他知道自己的病。那个在古墓里的爷爷都没有一点办法的病,南宫门的大长老就能治好?即便他无所不能。
既然是别的,当然是困扰辰羽心中最难解的疑惑。
“为什么你们对我这么感兴趣呢?”
说这话的时候,辰羽看了一眼要忌,看了眼窗外,回头,他看着南宫婉儿。
半年前,南宫婉儿派月婆婆跟踪,又冒险救了他。再到现今,这期间,足足有半年,辰羽知道,对面这个背景很大的女孩,一直在找他。
然后是外面那个赤脚的女孩,再是这个看似有些莽撞的少年。
一时间,山道上安静下来,身旁的鼾声明显停顿了一息,继续的不自然。
南宫婉儿脖颈的玉坠更是摇晃的很是厉害,她掀开帘目光看向了远方。
辰羽一直盯着她,等待答案。
车轱辘的吱呀声惊醒了少女的梦,南宫婉儿回头突然问道:“你信命吗?”
“命?”辰羽被她突然的问题给问住,这使他没有发现南宫婉儿眼里的满眼回忆。
辰羽不知道怎样回答,小年从他的怀里钻出,让他想起了古墓里的爷爷,想到了爷爷说过“人这一生,不得不信命。”
于是辰羽说道:“信吧。”
南宫婉儿听到这话,突然的展颜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笑的很是开心。
她道:“这就是原因吧。”
辰羽并没有听懂,以为南宫婉儿只是在敷衍,只能放弃这个看似并没有愿意的话题。
他道:“我可能会走的。”
“为什么?”
“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可能是光线的原因,南宫婉儿的俏脸有些泛白,她低下头,拨弄着指甲道:“再说吧。”
重要的事在辰羽心中确实很重要,经脉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知道自己的病,爷爷都没办法,只能叫他去涧外寻,那么必定是很难治的病,所以在他心中,他并没有指望那位南宫门大长老能治好他。
自始至终他出涧冢想做的事情只是回家。
家对于他来说很虚,他不知道家,但他确实再找家。
马车不知道摇晃了多久,小年已经趴在辰羽怀抱中安静入睡。车内无人言,要忌也并没有再打鼾。
辰羽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事迹早已传回门内。
三人之力战群英,杀得对方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再经过一言传一言,他们的战绩早已被传的天花乱坠。
世人崇尚武力,崇拜强者,所以有些事实总会被扭曲美化得让人更愿意接受。
于是到最后,辰羽被说成了白捡便宜。
阵阵喝声传来,南宫门弟子在习武。
辰羽挑帘,原来自己已经到了南宫门。
“听说,今年师姐去只收了三名弟子唉。”
“你才知道啊,哝,那位骑白马的就是其中之一。”
“哇,真漂亮的师妹啊。”
“还用你说。”
一大群弟子望着马背上的少女议论,他们想仔细端详一番,却怕失了风度,只能偷偷打量。
车队停在场间,白马仰头踏步,很是神气。
这是南宫门前殿,殿前很宽敞,可以站下整门的弟子,普通弟子早练,习武都在这里进行。
殿上挂着一块青铜匾,上边只有一个字,門。
门确实很大,大的不像是门,因为只有门框,却没有真实的门。
南宫门,门殿从来没有门。
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三个人,那些在殿前习武的弟子都听了下来,议论的弟子闭上了嘴。他们很是尊敬的对着马车旁站在最前方的南宫婉儿拜了同门礼。
南宫婉儿回礼。淡淡的说了声:“都散了吧。”
南宫门弟子很自觉的让开一条路,但依旧恭谨的站在一旁。南宫婉儿没有再说什么。生活在南宫门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
走过人群,她带领辰羽三人走进了殿内。
“看见了吗,就是穿破衣服的那个。”
“他就是捡便宜的那个?真是走了狗屎运,我听说他才准乾坤境呢。”
“才准乾坤境?那不是连烧水的婆婆都比他强?那他只能去劈劈柴火了吧,哈哈哈。”
一众弟子毫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不是微笑,而是嘲笑。弱者总是要被嘲笑的。
辰羽一行人已经消失在殿中,月婆婆却还没有走进去。
听着笑声,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道:“怎么?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长老教你们的都忘了?”
“观其面者,浅也,下一句是什么?”
“傲其自身者,亡也。”
一众弟子低下头,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谨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