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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菩提一语三世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来后,天已大亮。

果不出所料,天一明,那屋舍便都消失了。

耳旁忽闻得一阵呼救声,待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了,起身循声看去,瞅见了八戒被吊在一个树上,肥硕的身躯挤作一团,正呜哩哇啦的哀嚎。他这样子十分狼狈,我忍不住幸灾乐祸的一笑,人也清醒了许多。

欲要朝他走去时,瞥见一旁古树上挂着一张简贴儿,飘飘荡荡尤为醒目。将它取了下来,打开一看,却是十句颂子云:

长安有女伶仃身,飘零辗转叶无根。

可怜风雪无归处,南海菩萨来施恩。

拜与金蝉第五徒,从此苦难需坚韧。

广修善缘渡众生,秉我迦持传西经。

是非善恶终有报,菩提一语三世春。

我一遍遍念着颂子,实在难以置信。这颂子所言,是让我拜金蝉子,也就是唐三藏为师父,作他第五个徒弟,并随他同取西经。

这……这是我的梦啊,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又一遍,那白纸黑字,让我终于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

感谢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我至今未曾见过她一面,她却如此大发慈悲。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转念一想,定是那黎山老母将我的想法告诉观音大士的。虽不知观音大士为何会让我这凡夫俗子参与取经重任,但我想,似观音大士这般睿智的人物,无论做什么,都是有自己道理的。

另外值得我高兴的是,我不用费尽心思地找理由跟着三藏师徒了,手上这道上岗证,就已经足够。

兀自欣喜难禁时,唐三藏等已出现在视线内,他们此刻正朝八戒行去。我也不再多想,收了颂子,连忙赶上前。

离得近了,还未曾拜会,只见孙悟空与沙僧已嬉笑着将八戒救下,还不住地打趣:“好女婿呀,这早晚还不起来谢亲,你娘呢,你老婆呢?”

俨然那师徒已知晓了一切。沙僧揶揄道:“二师兄好福气,能教四位菩萨与你做亲。”八戒闻言,这才如梦初醒道:“原是菩萨们在设计老猪哩。”沙僧哈哈一笑,递过手中一张颂子给他看,上面写道:

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

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人间。

圣僧有德还无俗,八戒无禅更有凡。

从此静心需改过,若生怠慢路途难。

八戒看了愈加惭愧,遂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以后再不敢妄为,一心一意护师父西天取经去也。”

三藏听言点头,趁机教导一番后,吩咐徒儿们准备上路。我见他们要走,忙迈开步伐,径行去三藏身边,也来不及与他徒弟们行礼,伏身跪拜在地,道:“师父再上,受徒儿一拜。”

三藏一时颇惊,不明所以地开口言道:“女菩萨这是做什么?”

我抬头,正要开口,那八戒甩着衣袖扑上前来,方才的诚心悔过一扫而空,显得很是惊喜:“你没走啊。”

我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适时拿出菩萨留下的颂子,双手奉与唐三藏道:“师父,这是观音大士所留,她教我与你做个徒弟,同去西天。请师父过目。”

三藏接过颂子正要看,那三个徒儿见状一个个也都凑了上去。

片刻,八戒憨憨一笑,乐道:“这菩萨真逗,居然会让一个姑娘随我们去取经。”

三藏看了颂子,也不理会八戒所言,竟是难以自持地流起眼泪道:“真是苦命的孩子啊……”

我闻言,略显尴尬不安,想必这和尚是看到了我的身世情况,开始同情心泛滥起来。孙悟空见他这般,颇鄙夷道:“师父,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却为何总这般哭哭啼啼,像怨妇一般。这天下悲惨的事情多着哩,都像你这么哭,哪里能哭的够。”

三藏抹一抹眼泪,斥道:“你这泼猴,全无半点悲悯之心,这女菩萨身世可怜,你不同情倒也罢了,竟连为师都要数落。”三藏嗔怪的说完,又来扶我起身,愤愤地看了一眼孙悟空。那大圣听他这般讲,心中亦有气,鼻间轻哼一声,举步走到了一边去,再不搭理。

我皱眉,这西行之路刚要开始,可不能让他师徒俩因我闹矛盾啊,上前劝三藏道:“师父莫要动怒,我想大师兄并非有意,他应是怕您伤心,哭坏了身体。”

沙僧在旁听我此言,亦附和道:“正是如此。师父,您莫误会了大师兄。”三藏抿抿唇,又朝孙悟空看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少顷叹口气,摇头道:“也罢,也罢。”

我一颗心微微放下,三藏师父啊,往后你的生死可都得仰仗孙悟空来保护呢,切不可轻易动气。

须臾,三藏又朝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答:“弟子顾倾城。”三藏点头:“这是你的俗家名字,我与你起个法名吧。”

法名?我一愣。倏然想到出家人都是有法名的,一时竟不太适应,我这就成了方外之人了?罢,既然师父都开口了,我也不能推辞,便顺从道:“还请师父赐名。”

三藏稍作思忖,道:“你本名中有一城字,便化此城池之城为诚心之诚,唤作——悟诚吧。”

悟诚,悟诚。这名儿委实让我有些汗颜,因我先前说的,没有一句实话,当然姓名除外。虽并非有意欺瞒,仍令我颇为窘迫,关键是,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总归要给三藏一个面子,我犹豫片刻,思前想后,终是硬着头皮道:“师父,我还是叫顾倾城吧。”

三藏一愣,未料到我会拒绝。我胡乱解释道:“师父,因我从小失了父母,只知道自己名字叫顾倾城,我这名儿是唯一一个他们留给我的东西,徒儿……徒儿舍不得改。师父慈悲,徒儿的法名,亦叫倾城吧。”

那三藏听了,眸中流露出慈悲之色:“那便如此罢。”

我暗自松了口气,终于保住了自己的名字,好险。不过我又骗了他,但这是善意的谎言,我不能说他起的名字不好听,毕竟人家也是一代高僧。

八戒欢喜道:“这下好了,我们有师妹了。”我回之以微笑,又一一参拜了众位师兄,八戒与悟净都欢喜地接受了,唯那孙悟空,丝毫不给我面子,将头扭到一边,缄口不言。

方才这猴子因我而被师父训了一顿,此刻心里正生气呢。八戒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哥哥,师妹问讯呢,你怎的也不答应一声。”孙悟空斜着眼瞄了瞄他,没好气道:“老孙听到了,呆子。”

此言一出,也算是承认了我这个师妹。

我由此彻底地放下心来,终于顺利地跻身于取经队伍,也算首战告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为心中有了目标,有了动力,那些所谓的艰难险阻又算得了什么。我想,从此后,我将不再迷茫。

初升的旭日发出一束束温暖的光芒,在新的一天热忱地普照大地,而我的旅途,也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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