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忽然从半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彷佛夏雨的雷响,料知不妙。指战员也赶了上来,没等陈师长问何事,已说敌机又来空投了。不由分说。陈师长一行赶忙上了炮台山。又是水空联出,彷佛为奸的狼狈,这次空投的更厉害,可是这空投,只好比是懦弱人的发怒,表面上很猛烈,其实呢纸老虎一张。这不才一会子功夫,敌人就逃开了。正庆贺时,詹参谋上了山来,无人惊,彷佛死了的人复活。高队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詹参谋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先说走运的很,能够死里逃生,留住小命,还能再杀几个鬼子。再说原来毕地主是个蛆虫,食料就是抗日这块大肥料,自己是给他们的人抓了去,逼他叛军,“我当然不从,要我詹忠国做汉奸,他做梦都别想”,免不了受些严刑拷打。最后说就在昨天夜里给他逮了个良机,逃出来了。“哈哈哈”,詹参谋满身的好运气,喜气逼人,彷佛正出嫁的新娘,他的兴致更是了不得,彷佛不倒翁,用蛮力也按不下,“陈师长、高队长、唐老师,你们得祝贺我啊。”四人笑了,高队长突然说:“敌人的策略已经改变过来了,敌变我也变,我们也得有新的战略的了。”詹参谋不以为然,要尽参谋的职责说:“哪有改变呀,还不是和先前一样。”陈师长道:“今天只是遮人耳目的一场戏罢了。”高队长又说:“詹参谋,你还得去一趟湖口……”詹参谋应了一声,跑的没影了。明天这个时候鬼子又来进犯,依然狼狈同出,陈师长早有预料,痛痛快快只打了个心不满意不足,敌机鬼船全退了,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知难而逃,而是有意而退。高队长说事有蹊跷,陈师长连连点头代替回答,唐媛正说这就是鬼子的奸计,詹参谋跑来了,汗流浃背,接了唐媛的话说“正是”。他的兴致依然很好,他擦得彷佛不是身体溢出的汗,而是满身的兴奋。他去了一昼夜,这时才回来,殊不知高队长他们为他担心了一宿又半天,说:“有重要消息报告。”陈师长说下去再说。一行人回了驻地,等詹参谋讲出所谓重要消息,众人皆惊,待他拿出了一纸书函,众人更是有始以来第一次怀疑白纸黑字的可信度。高队长甚至问“这是谁给你的?”詹参谋唯我独醒,说:“秦师长亲手亲手交给我的,还说是上面交代的。我看上面准没错。你看,日本人这些天打的什么仗,这分明是——”詹参谋想不出这分明是什么——“涵上说了,日本人深知炮台山这一关难过,改变了计划,改旱路侵占武汉。并且据可靠情报,日本人已从北面开始进攻了。所以——喏,这不写着么——要我们立即撤军,注意隐蔽——我想这是为不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再同湖口驻军会和前往武汉,誓死保卫武汉。上面还还还有错。我们只要照做就行。秦师长还让我告诉你们,快快行动,同去武汉。”高队长疑虑道:“这里边许多不符合道理。我们来时,上面给的任务是据守炮台山,卡主敌人进逼武汉的第一关。现在却……”唐媛说:“我认为高队长分析的有道理。”詹参谋急道:“有什么道理——呃,道理自然是有的,可是——哎,谁知道日本军部葫芦里买什么药?斗智斗勇,咱的指挥总部也不比他们差,我们照做就一定不会出事。陈师长,这可是军令啊——唉,大家干嘛这样,好像岳飞班师回朝似的。”高队长道:“这——陈师长有什么见解,不妨说出来听听。”陈师长只是沉默,让高队长一片望,突然张嘴说:“军令不可违。”又吩咐指战员,要他传令下去,明天天黑时分全军入县城,到湖口,奔武汉,现在就要做好准备,又不放心,特别叮嘱道:“明天下午七点出发之前,一颗也不能放松警惕。”指战员传令下去。陈师长表情麻木,高队长、唐媛尽是疑惑,詹参谋一团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