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却是不敢说话。恰好在此时,旁边花棚子里的声音隐隐隔着一层薄板传过来。
“你看荣仪和钰莹公主,好像有点不对呢!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
“我听父亲说,原来英王上奏的是想娶荣仪的”
“什么?”
“嘘——这可是秘密!”
“什么,那怎么后来变成了钰莹公主呢?”
“可是荣仪跟世子不是”
“皇家的事情,谁知道啊!但话说回来,那英王殿下真是生得俊俏呢!要是嫁给他,又做了英王妃,的确一桩美事,难怪连钰莹公主都动心了呢!”
隔壁的花棚肯定想不到,这棚子如此薄,声音传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棚子里的所有千金小姐,面色都是僵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前那被挤兑的陆冰这会儿逮到把柄,扬眉笑道:“真是,这些人说话就是刻薄,居然敢妄自议论皇家。也就是郡主这样的身份,才能配上英王殿下,我们这些粗鄙卑微的,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小公主心想,这丫头嘴巴真是毒,这下子可是既挑拨了秦赢婳,又刺激了钰莹公主。谁不知道秦赢婳原本的出身是什么样的,?陆冰这么说,摆明了说秦赢婳出身卑贱不能与公主相提并论,又顺便挑拨钰莹公主恼羞成怒去对付秦赢婳,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可是她却忘了,钰莹原本也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哪知秦赢婳并未接受挑衅,依旧冷眼望着歌舞表演,一个字都没有,倒是钰莹脸色大变。她竟然猛地站了起来,扬起手掌给了那陆冰一巴掌,陆冰完全愕然,她不过是想要让钰莹公主去教训秦赢婳啊!怎么反而是自己被打了一巴掌!她完全呆在那里,却听见钰莹冷冷道:“你是什么身份,皇家的事情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在说话。
恰好在此时,秦赢婳拂袖冷冷道:“我觉得乏了,先告退了。”
小公主见她走,连忙也跟着起身道:“等等我,我同你一起走。”谁知秦赢婳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地快步离去,小公主被晾着,一时哑然。
秦赢婳一路出了花棚,径直向花园内走去,她记得,这里有一个小门,出去便是直通外面的走廊,可以最快速度离开这里。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情,都让她觉得厌烦,那些欢声笑语,莫名让她觉得无比讨厌,真是一群不知所谓的人!
然而在桥上,突然见到有人向她走过来,大手一挥,径直将她拉到一侧,秦赢婳皱眉,却发现眼前的人一身红袍,正是今天晚上的新郎官。然而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
月光下,独孤离一身红袍,面容俊美,却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今天参加我的婚宴,你是什么心情?”
秦赢婳看他一眼,眸中冷笑,口中淡淡道:“殿下希望我怎么说,?”。
独孤离看着秦赢婳,想到了袁清给自己说的话,想到了孤独香的惨死。他冷笑一声,松了手,道:“没想到吧,我居然有了南疆的支持,秦赢婳吗,原本我对你是有些意思,可你太不知道好歹,不但处处与我做对,还害死了香儿,那么以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秦赢婳微笑:“那正好,我也从未希望太子对我客气过!”这话说得极为狂妄,却听到独孤离笑道,“可惜,你没有嫁给歌风,没想带歌风中看不中用,我原本打算在和亲路上制造点事故,让你从世上彻底消失的。”
哦,原来真在这里等着她。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希望她死在他的手上。这么扭曲变态的爱,还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秦赢婳摇了摇头,道:“抱歉,让你失望了。”说着,她便要越过他,快步离去。
秦赢婳先行离开了婚宴,流鸢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在门外等她。一路回来,她才发现都锦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流鸢回禀道:“世子先行离开了。”
锦域不曾为她等门,这还是头一次。每次他都要看她回宫才能放心离去……秦赢婳低声道:“怎么了?
流鸢犹豫了一下,道:“世子说是小毛病,睡一会儿就好了。”
秦赢婳不再多话,直奔锦域的府邸而去,进了府中一路上下人见是她来了,纷纷低头弯腰行礼,恭敬地不得了。流鸢视而不见,但跟在小姐身后,却也觉得与有荣焉。
啊一守在屋子门口,似乎一脸焦虑,见到秦赢婳来,犹如见到救星:“小姐,主子他——”
秦赢婳看了他一眼,眼睛流过复杂的情绪,道:“我会看着他的。”啊一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可是主子不让任何进去。”
流鸢踩了他一脚:“小姐是任何人吗?”啊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秦赢婳已经推了门进去,啊一连忙把门掩上。
屋子里是漆黑的,好像没有人在,秦赢婳点上蜡烛才发现,锦域蜷缩在床上,整张脸都是一种可怖的煞白,嘴唇的颜色也很吓人,她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他弯着腰,右手抵着胸口,冷汗开始从额头往下掉。
秦赢婳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滚烫。他这是怎么了?。
他此刻汗水涔涔,身体不断颤抖,可能是因为高烧的缘故,他开始周身痉挛,干呕了几口,却吐不出来什么。秦赢婳快速伸出手,搭上锦域的脉搏,时沉时浮,脉搏和气息相当混乱。又掀开锦域的眼皮看了看,外表虽然跟风寒无异可是绝非俺么简单!
这时候,锦域的脸色已经白得骇人,秦赢婳喊他的名字。
秦赢婳轻声唤道:“不要睡,锦域,醒一醒。”她担心他这么睡下去会有危险。
但是锦域没有反应,不知道是否彻底失去了意识,秦赢婳焦虑地握着他的手,从腰间摸出一根银针,连扎锦域胸前几处大穴先稳定住锦域的情况再说,又过了一会,看着锦域慢慢平复下来,秦赢婳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
一整晚,锦域都在发高烧,脸色微青,不停抽搐发抖。
秦赢婳吩咐丫头煮了稀粥,熬了药,等这些都准备好了,他正好醒了,却还是痛得神志不清。
“冷……”他哑着嗓子说。
他浑身滚烫,秦赢婳用厚厚的锦被把他裹上,小心翼翼地把他扶着半躺在怀里,哄着说:“喝了药就好了。”
他昏昏沉沉的,没有理她,只是径自说着:婳儿……我好冷……”
他在她怀里,虽然面色很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却一如既往的俊美动人。
“好冷啊……好冷……”他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有点像个迷路的孩子见到了亲人,茫然而委屈。
她轻声道:“我知道,喝了药,马上就好了。”随后吩咐一旁的丫头把他扶住,她一点一点地用勺子把粥和药都给喂了下去。她的手是凉的,就特地吩咐人去打了热水,然后用热水温了帕子,替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喝了药,他靠在枕头上,表情渐渐地没有刚才那么痛苦。
秦赢婳站起来,他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赢婳,别走……”
秦赢婳看了一旁的丫头一眼,一个个都是敛息屏气,连头都不敢抬起来。锦域这里的丫头,全部都是他的心腹,秦赢婳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我不走。”
他像是听不懂,只是拉着她的手,再次重复了一遍:“别走。”
秦赢婳看着他,心里莫名就有了点心疼,忍不住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只是帮锦域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他旁边看他的睡脸。
过了一个时辰以后,他的脸色终于好了许多,嘴唇也恢复了一些颜色,眉头微微舒展,疼痛和难受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严重。看着他垂下的发丝,秦赢婳伸手,想要帮他把一缕掉在脸上的头发拨到旁边。可是等她的手伸到一半,突然就顿住了。
好像一直以来遇到危险都是锦域在在照顾她。
她从没想过和锦域会走到这一步,等她有想到的时候没情况却已经由不得她任性的选择了,在没有铲除皇后和太子之前,她不敢跟说跟锦域有未来,以为内若是她失败了,就是死路一条,但她不能因此连累了锦域。
在婚宴上,锦域曾试探的问过她,说他很想看到她穿喜服的模样,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他总是锲而不舍地跟着她,追随她,帮助她,甚至舍弃了他自己的人生。她有时候会不禁想到,若是她真的和他在一起,又能生活多久呢?等她到了三十岁,美貌逐渐衰退,他还会这样爱她吗?或者,她到了五十岁,连智慧也慢慢减弱,甚至逐渐变成了平庸的妇人,他能保证不爱上别人吗?到那个时候,她可以甘心吗?
不,她不甘心。若是她真的缠上他,可能他一辈子的人生她都要牢牢控制着,任何时候都绝对不会允许她自己的夫君对其他女人宠爱备至,因为她就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小公主每次接近锦域,她会莫名其妙的不开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很明白,因为占有欲作祟,她的占有欲太过强烈,便是亲人也好,她都不允许对方离开他,或者重视别人更胜于她。
可是现在,看到这样的锦域,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他愿意喜欢谁,娶谁,跟谁终老,哪怕不再记得她这个人,都没什么关系。她更希望,这个一心只想着她的人能够过得好。
“锦域,对不起!”她轻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