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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惨剧

达西亚王历389年初秋,萨拉图恩平原西北临海的塞洛斯地区。太阳升起前空气中带着一丝湿润的凉意,漫无边际的绿色田野上点缀着白色的木春菊,正在热情的怒放着。带着一夜雨水的芳香,带着娇嫩的身姿,在清晨的微风里轻轻摇曳。风景如画的金色海滩上,银色碎浪悄无声息的拍打在岸边,一些灰白相间的海鸟在宽广的海岸线边徘徊觅食,偶尔又快速地飞起落下,远远望去就如同海中的精灵正在岸边追逐嬉戏。

隶属休恩堡治下的赫提斯克村冒起了渺渺炊烟,一些勤快的主妇正在给家人忙碌着早餐。点燃还带着一点露水的柴火煮一锅鹰嘴豆清汤,再将蘑菇、洋葱、大蒜和泡好的青豆渣放入一起搅拌,做成一锅美味的浓汤,再将村中磨坊磨制的粗麦粉制成的无酵面饼撕成小块泡进热汤里,便是深受达西亚平民喜爱的美味早餐——当然,作为平民大多数人也是买不起风车磨坊的精磨面粉的,因此也只有贵族和一些商人家庭才能吃得上精麦面包,平民大多只能以豆子和蔬菜蘑菇为主要食物来源,佐以发酵或者无酵的面饼,以较为廉价的方式补充繁重劳作之后消耗的体力。

一些不大的孩子已经结伴在村外的田野中奔跑,另一些大一点的则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有的放着自家的羊羔,有的则采集树下和草丛中的野生蘑菇。一个长满乱草似的棕发、满脸小雀斑的瘦弱的农家男孩远离了人群,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慢步走向海岸的方向,他低着头嘴巴里嘟哝着什么,挥舞着一根树枝不时将路边高高的蒿草拦腰打断。“鲍里斯……”一个暗金色头发,穿着大人的粗旧长袍的漂亮女孩远远地喊道,“我们要到树林里去,你也来吧?”叫鲍里斯的十岁大小的瘦男孩摆了摆手,“不了,我想一个人呆会……”

7、8岁大的小女孩从孩子群里跑了过来,拿着一朵刚刚摘下的金蓟花来到鲍里斯身旁问道:“你在想什么?”鲍里斯抬起脏脏的下巴,眼睛里闪烁着难过的神色说道:“金妮……我可能就要走了,我爸爸说过几天要带我和妈妈去撒丁堡。”小女孩歪着脑袋皱着眉头傻傻地问道:“那是哪里?”“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很远的地方吧。”“那你还会回来么?”鲍里斯看看金妮,低下头拽着衣角没有说话。

远处突然传来“呜……”地一声闷响,沉闷拉长的声音让很远地方的村民都受到惊动,他们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站在门口循声望去。远处的海面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雾,声音便是从那雾气中传来的。“神灵保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些强壮的农夫也带着疑惑的神色,拿起农具走到面露惊恐神色的妇女身前,远远眺望着大海的方向。

雾气中似乎闪过了一些什么东西,但却没有人能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孩子们停止了喧闹,静静地、不安地呆立着望向海面,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头慢慢从迷雾中探出,不久便在雾气的掩护下抵达了海岸线,又一个龙头随后出现。人们这才看清,那原来是野蛮人用圣山的古树建造的长船,每艘船上都可以容纳将近一百名野蛮人海盗。

赫提斯克村顿时大乱,塞勒斯地区的人们都很清楚每隔几年就会到萨拉图恩平原劫掠一番的野蛮人海盗到底有多么可怕。人们立刻抛下一切身外之物,保护着妇女和儿童向各个方向逃窜而去,然而还有一些则在混乱的人群中叫喊寻找自己失散的孩子。

四艘黑色的长船依次停靠在金色海岸的沙滩上,野蛮人的高大首领披着一整张黑熊皮制成的斗篷,拿着双手巨斧跳下船舷,大声地给部下们指派着任务。号手吹响了牛角制成的战争号角,聚集的野蛮人大声叫喊起来,他们取出随身的酒袋仰头喝下烈酒,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和屠杀做着最后的准备。

原本还呆立在田野中的孩子们受到两边村民和海盗的双重惊吓,如今已经跑得没影了。鲍里斯却拉着金妮跑到路旁的草丛中躲避,在一个枯树干的空腔里,鲍里斯像亲哥哥一样将金妮紧紧抱在怀里,小声说道:“我爸爸说那些野蛮人跑得飞快,如果遇到海盗那一定要在他们看见你之前就地躲藏,然后祈祷不要让他们发现。否则没有马,即便跑得再快也会被他们追上杀死。”金妮恐惧地喘息起来:“那我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会躲起来的,你不要害怕。”鲍里斯用手蒙上金妮的眼睛让她平静下来。但强装出来的镇定,仍然掩饰不了恐惧带来的狂乱心跳。

刚刚登上海岸的野蛮人却并不急于追杀他们的猎物,他们分成三组分别向北边的休恩堡方向、南边的德兰瓦尔和东边的艾森方向步行进发,一路向着赫提斯克小跑过来。海盗沉重而快速的步伐在耳边响彻,鲍里斯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以避免呼吸声太粗被人发觉,也可以防止自己的心脏从嘴巴里跳出来。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捂住金妮,阻止她发出声音被人察觉。大概是捂得太紧,金妮一开始还挣扎了几下,试图将他的手拿开,之后就乖乖地放开了手,只是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望着鲍里斯。

此时赫提斯克村中已看不到人影,大多数人不是已经逃走,就是躲进只有自家人才会知道的暗道密室之中。海盗们一路踹门进家,很多人家刚做好的早餐如今却成了海盗们果腹的美食。一阵阵尖叫声传来,一些躲在地板下面的暗格里,或者墙壁夹层中的村民和他们的家人被野蛮人发现,并从藏身的地方揪了出来。人们尖叫着被野蛮海盗驱赶到一处,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蹲在地上瑟瑟发抖。野蛮人开始在首领的指挥下纵火烧屋,火把将整个村落的木质房屋和其上的干草点燃,火势很快蔓延开来,一些房子里幸运地躲过海盗搜索的村民也被熊熊大火围困,发出惊恐或者剧痛的喊叫声,海盗们却以此为乐,开心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惨剧。

过了不知多久,赫提斯克村安静了下来,不再传来人们绝望地惨叫和野蛮人的狰狞笑声,鲍里斯微微探出脑袋看向家乡的位置,然而除了参天的黑色烟柱和断壁残垣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原来的景象。鲍里斯将金妮拽出树洞,金妮却一直瞪着眼睛失神地看着他,如同定格一般,保持着惊恐的神色——不知什么时候,金妮已经停止了呼吸,她的手里依然紧紧抓着那只刚刚采下的金蓟花。

“不要……不要……”小鲍里斯小声哭喊着,抱着金妮的尸体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野蛮人海盗早已不知所踪,白色的迷雾笼罩了从海边直到村落之间的所有地方,除了赫提斯克村依然在焚烧的废墟之上因为黑烟的缘故没有迷雾之外,其他一切都看不真切。鲍里斯眼睛里噙满泪水,一步步走进村庄,被焚烧过的废墟中一些烧成黑炭的人形依然保持着生前挣扎的样子,长着大嘴如同还在惨叫。鲍里斯颤抖着,不知什么时候金妮的尸体也被丢在了村子里,男孩颤抖着走着,脑袋里一片空白,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眼前那棵,在村口已经种植了数百年的老树,每一个枝丫上都悬吊着一个村民的尸体,他们的身体被刺穿,还未凝固的鲜血依然在向下垂落,个别还未死透的罹难者身体依然在抽搐和颤抖。

“啊……啊……啊……”受到严重刺激的鲍里斯捂着脸颊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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