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慧从茶楼里出来,总觉得心里憋得慌。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一会便走到了护城河畔,并在一座凉亭内坐了下来。
看着碧波荡漾的河水,喻慧陷入了沉思。
曹晔和曹磊,一个是冷酷却深情的四皇子,一个是热情却霸道的太子。这两个人,都不是她的良配。曹晔对她的情意,她看在眼底,却不能给他任何的回报。他爱的是身为阳华身份的她,而不是真正的她。何况,她又不是阳华的转世。就算抛开这尴尬的阳华身份,就算他真的爱着她本人,但他是要成为皇帝的人,为了巩固皇权,有时候必须采取一些联姻政策,后宫三千佳丽是难免的。皇室,太复杂太黑暗,她不想牵涉进去。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当然不会接受与诸多女子共伺一夫的制度。所以,就算她无法离开这世界,就算她以后真的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她也要找一个真正爱着她此生能只娶她一人的人为妻。这些话她早已跟曹晔表明。她希望他能明白,希望他能放开手。只是,皇帝说他竟然为了她甘愿放弃权位,能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他是真的下了这个决心。
虽然曹晔之前也有跟她提起过要带她离开,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有想到他会真的这么做。看来,她是低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了。于此同时,她也没有料到自己对他已经生出了一些情意。这些日子的相处,对他的了解逐渐加深,从原来的普通朋友,到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连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纷乱的情绪了。
她真的愿意放弃他么?虽然在皇帝面前说的这么轻松,但走出茶楼后,一颗心却慢慢地抽紧了。一想到她要对他说的那离开的话,当她真的面对着他时,她真的能无所谓地说出来么?她真的能无怨无悔一身洒脱地离开他么?为何一想到这她的心竟隐隐地痛起来?难道她也喜欢上他了?不行啊,若他是天,那么她则是地,他与她应该是永远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他的爱并不是她能拥有的。她必须学会放弃,必须这样!否则,不仅会给他带来困扰,还会阻碍他的前程。皇帝说得对,要坐上那宝座,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这东西,包括深刻专一的儿女私情。
她只是一个闯入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他的命运。看着眼前烟波浩渺的河水,她深吸了口气,大喊一声:“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发泄了一通,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夏风习习,远处,看着驻足河边的喻慧,那一身的月白衣衫随风轻扬,飘飘然地,好似要飞天的谪仙。左靖在想,这喻姑娘还真是特别呢,她独立有主见,有时沉静优雅,有时灵动慧黠,越是相处越觉得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周遭人的目光。也难怪主子对她越来越珍视了。
不久,喻慧便径自回了药铺。
而左靖因为怕她察觉到自己的行踪,一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看护着她。没办法,这是四皇子的命令。四皇子对待喻慧可不是一般的细心周到啊,只是喻姑娘也许并不知道而已。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喻慧回到王府。而左靖也完成了他的看护任务。这时,曹晔也回了王府,左靖立刻进了他的书房。
这会儿,曹晔正在给几个亲近下属下着命令。
“那事情,你们得加紧办!特别是这几日,要给我看好那边的情况。”
“是!”
曹晔吩咐完,见左靖进来,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众人静静地退出了书房。
曹晔喝了口茶,看了一眼左靖,便问道:“今日可有什么情况?”
“禀四皇子,喻姑娘提出想回相府。属下已经说明,要经您同意后才可离开。”
曹晔眼神一黯,她就那么想回去么?淡淡道:“我会处理的。”
“今儿一品带刀侍卫黄觉去药铺找喻姑娘,二人去了一间茶楼。”
“黄觉?”他可是父皇跟前的人,难道是父皇要找她?
“喻姑娘进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了,之后她似乎心情不太好,一个人走到护城河畔静静呆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对着河水喊了一句话,说什么‘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之后,她的心情似乎舒缓了些,才又回到药铺。”
曹晔沉思了一会,是不是父皇和她谈了什么导致她有了困扰?于是立刻说道:“左靖,你给我准备一下,等会我要去皇宫觐见父皇。”
“是!”
曹恒坐在华冼宫里,正批阅着奏折。这时,总管太监上报四皇子请求觐见。他不禁诧异,这么晚了他怎么还过来?便放下了御笔道:“让他进来吧。”
曹晔大步流星地走进大殿,刚想施礼却听曹恒道:“免礼了。晔儿可有什么要紧事?”
“父皇今日可是去找了慧儿?”虽是疑问却是一副肯定的语气。
曹恒微微皱眉,“是她跟你说的?”
“慧儿什么都没有跟儿臣说,儿臣自有办法知道。”
“哼!你就那么宝贝她?朕是天子,拥有魏国的一切,想见见她有何不可?”
“她只是个弱质女子,还请父皇不要打她的主意。只要父皇答应儿臣不伤害她,儿臣愿意为父皇做一切事情。”
曹恒瞪了他一眼,“你可知,那喻慧就是你致命的弱点!今日,你对朕说这番话。若明日,喻慧落到他人手中,用她来威胁你,你是否也愿意做他人走狗?”
“儿臣不会让她落入他人手中。那些企图谋害她或者用她来威胁儿臣的人不可能存在,因为儿臣会让他们在出手之前就去见阎王。”他的话冷静却又透出一股森然,曹恒不由心一紧,这儿子,该狠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他责罚分明,做事狠决不拖拉,这便是他欣赏曹晔的地方之一。
他只适合守江山,却不适合打江山,虽然有一统天下的雄心,但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且不论那些儿女情长之事,眼前这个儿子却完全有打仗治国的能力,他相信他定能帮他实现统一三国的愿望。于是扯开了话题问道:“晔儿,你可知吴国、岳国目前的形势?”
“略知一二。”
“好,你说说看。”
“吴国,因太子位悬空,几个皇子正斗得厉害。这些皇子中,尤其以二皇子、三皇子最为突出。只是皇子派别相斗,必引发朝政不稳。而吴国皇帝太过软弱,压制不住那两个皇子的势力,又更加加剧了朝局的混乱。”
“说的好!朝局混乱,国家也将不平和。照此下去,那吴国,势必会衰败了。那么,你又怎么看如今的岳国国势?”
“岳国新皇袁辰登基不到半年,颁布推行了几项新政策。虽然他的那些政策没有大问题,只可惜,下属官员并没有按他的要求妥善执行。江南一带,水榭楼阁,胭脂花粉飘满街头,除了几个新上任没有背景的年轻官员有点思想外,其他的大多都已被酒色熏陶得晕头转向了。而那袁辰也是个风流多情的人物,登基后便大选美女入宫,还将名动一时的岳国第一花魁收入囊中,封了妃子。一时间,各官员也纷纷效仿,以娶到花楼里十大名姬为荣。也因此,他们流连花坊有了个合理的理由。岳国有此皇帝,估计是祸大于福。”
“嗯。”曹恒两眼放光地看着儿子,越看越是满意,似乎忘了刚刚他们还因为一个女人而争执过,只兴奋地说道:“如果,朕给你兵力,将这两个国家一举攻下,可有把握?”
“岳国人贪图安逸,军备力量并不充足,要拿下岳国,不难。”
“好!有你这句话,朕放心了。那吴国呢?”
“吴国三皇子秦仲倒是个比较厉害的人物,他战功赫赫,如今只有一次败绩。若儿臣与他硬拼,如果两个皇子齐心协力,一个在后方补给支持,一个在前方奋力抗敌,儿臣与秦仲,鹿死谁手倒还说不准。但只要他与那二皇子斗得两败俱伤,那时候再下手才是最佳时机。”
“好!好!”曹恒激动地走下皇位,拍了拍他的肩,“没想到晔儿分析得如此透彻,想必是早已把这两国的国势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今日一番对话,他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了。他到底还有什么能耐,他很想一举全部揭开!不过,幸亏他这个儿子平日里就没有什么野心,幸亏他现在是一心站在他这边。如果他要跟自己对抗,他还真是不太有把握能完胜而归呢!他点着头,满意地笑道:“朕有你这个儿子,此生足矣!晔儿,自朕登基之时,先皇就嘱托我如果有机会就统一三国。我花了毕生的精力把这魏国做强,现在国力强盛,完全有能力对抗其他国家,可惜,我也老了,再过几年也该退位享清福了。所以,这魏国一统天下的局面,就要靠你来开创了!”他这一激动,连“朕”的称呼都改口成了“我”。
曹晔听在心里,觉得一番豪气干云直冲脑门,叩首道:“儿臣必将不负父皇所托,统一三国!”
“好!我会等着,看你如何攻取吴、岳,看这江山如何成为我大魏天下!”
乘着皇帝高兴,曹晔冷静地说道:“那么,请父皇允诺,不要伤害喻慧。”
曹恒这时只一心想着那一统江山的事情,哪里还管什么女人,只要他能帮他完成心愿,他想要他善待几个女人他都不介意,便随口说了句:“好,朕答应你就是了”。
得到承诺,曹晔的心也安了,嘴角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