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五一听,登时吓得浑身发抖,低下头时,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不许哭!”白巧玲一瞧见白五哭了,心里顿时厌恶烦躁,不着痕迹地掐了他的胳膊一记,白五痛得一抽搐,眼泪愈发掉得凶,一旁的白四眼圈也便红了。白三白二白一的脸色也不好看。
“你还哭!”白巧玲又掐了白五一记,白五痛得晃了晃身体,却是不敢发出声音来,只是眼泪止也止不住。
白一看不过去了,对白巧玲道:“大妹,谁家的新嫁郎还不准哭的吗?今日过后,我们便是史家的人了,以后再难见爹娘几面,便是哭上一哭又何妨?”
“大哥,白五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你们本就是嫁进来冲喜的,若是再让史家人见你们哭哭啼啼的,他们心里会怎么想?若是将史家千金冲好了还算皆大欢喜,若是冲不好,以后有你们受的,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白巧玲生气地说道,随后便甩了袖子走开,反正史家拜堂成亲,她这个男方的姐妹在不在都无所谓。
白一也知白巧玲说得有理,但心里却难免有些伤感,他二十了,不小了,但因底下弟弟们的年岁太小,故而迟迟没有人家愿意上门提亲,谁家也不想娶个只能看不能吃干活也不中用的孩子回去。现下终于有人肯提亲了,虽然只是冲喜,但好在这史家家大业大,便是他们嫁进来只有小厮的待遇也比在家里整日受娘打骂,受邻里白眼强。他该高兴的,只是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白二说:“大哥,莫难过,多少人羡慕我们能嫁进史家呢!”
白三说:“二哥说得对,反正总是要嫁的,嫁谁不一样?”
白四白五不再说话,听着众人的嘈杂声,等着吉时一到便与新娘一同步入正厅内正式拜堂成亲。
白巧玲离开自家兄弟身边,正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一坐,等到酒席开始时便过去吃酒。兄弟五个终于嫁出去了,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家里的房子也能空出来了,接下来便是她的婚事了。
白巧玲正想着,忽然瞥见人群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虽然那人换了新衣,但她绝对不会认错,那人是莫家村的莫无云,他旁边站着的应该是他的弟弟莫无风。白巧玲起先还有些诧异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史家,但转而一想,他们的妻主莫大溪来到史家了,他们跟来自然无可厚非。
白巧玲不明白史家千金为何会对莫大溪青眼有加,而她也不想明白,此时她只痴痴地盯着莫无云的身影看。
五年前,十四岁的她在镇上与同样十四岁的莫无云擦肩而过,莫无云手里挎着的竹篮不慎碰到了她,莫无云回眸,冲她歉意地笑了笑,也正是这一笑,让她自此便对他念念不忘。
于是她四处去询问莫无云的身份,然后恳求娘去莫家村替她提亲,不过,娘未去,因为娘在镇上遇到了莫无云的娘莫阿花,当娘向莫阿花提起要与她家结亲时,莫阿花一口便回绝了,说是她家的三个儿子已经与养女莫大溪定亲。娘被莫阿花拒绝,觉得忒没面子,回去后便将她狠狠地骂了一顿,并让她赶紧对莫无云死心。
可她哪里肯死心,非但不能死心,反倒愈发思念,每日里都在镇上闲逛,就盼着能与莫无云“巧遇”。虽然莫无云对她一直都客气疏离,但她从他温和的眼神中看出他并不讨厌她,这个认知让她雀跃不已,每日里几乎都是在梦里傻笑着醒过来。然而她忘了,或者说是她刻意忘了莫无云已经与莫大溪定亲的事。
一年后,当她得知莫无云与莫大溪成亲之时,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将自己关在屋里一日一夜未出来,出来后她便不顾爹娘反对,跟着打镇上经过的商队外出闯荡,试图忘了莫无云。可是她愈是想忘却愈是忘不了,三年后她回到了流岗镇,用赚来的银钱开了间杂货铺,在镇上稳定下来。
而就在这时,她从做了武家少夫人的堂姐那里得知莫无云时常会从武家接绣活儿,而且据说他过得并不好,他的妻主莫大溪就是个混账东西,对他动辄打骂,自己没能力养家还要将他刺绣赚来的银钱夺去挥霍一空。
于是她怒了,早前暂且搁浅的心思,这会儿又冒出来。她白巧玲,能赚钱会养家长得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她对莫无云的心意无人能及,完全不是莫大溪能够比得上的。她想把莫无云夺过来!
于是她通过从堂姐那里得到的消息,再次开始频繁地与他“巧遇”,只是莫无云太过恪守本分,纵然他的妻主莫大溪恶贯满盈,但他仍然没有想过要离开她,反倒是对她白巧玲的真心示好冷冷淡淡的无动于衷。
直到两个多月前,她把堂姐拿出来当借口,说是堂姐拜托她买些点心奖赏他刺绣活儿做得好,他这才勉强收下那几块点心。她以为这是好的开端,然,这之后他便极少到镇上来,而且这时候娘也催着她赶紧成亲,带着私心的她一咬牙便让娘找来媒公去莫家村莫阿春家提了亲。想着以后若成了亲戚,见面什么的也能多出甚多借口来。
她痴痴等了多日,终于又等到莫无云独自来武家送绣活儿,她把握时机与他说话,然,才说了几句而已,那个莫大溪便出现了,气得她直想将莫大溪欲除之而后快。再之后莫无云便几乎不到镇上来了,而且她也听说了莫大溪的事,说她深受福满堂房掌柜以及史家千金的青睐,现下混得风生水起,家里的房子也盖得甚是气派。这一切都表明她与莫无云之间再无可能了,但是,五年的痴恋,她怎能甘心……
莫无云和莫无风正夹杂在人群里看史岚与白家兄弟五个拜堂成亲的情形,真是喜庆热闹啊!
莫无云和莫无风多少有些羡慕那白家五兄弟,想当初,他们三兄弟嫁给莫大溪时,只是请媒公过了一下场,没有喜宴没有贺礼,他们甚至都没有大红色的喜服穿,只手里攥着条红绳,冷冷清清地拜了堂成了亲,最后一家人围在桌子边吃了顿猪肉便算礼成了。嫁给莫大溪的那一刻起也便是他们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