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来了来了!”
莫无云先端了一木盆热水进来,里头已放好帕子,而莫无风也随后提了一木桶水过来,经过莫黛时,莫无风轻声说了句:“多谢你,妻主!”
莫黛看着莫无风将木桶提进房内,而后房门被关上,莫黛怔了怔,她不知莫无风怎会突然给了她一块果子皮,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莫黛想起莫无风每次看她时,都是那种极其深刻的眼神……不过,他似乎没打算对外人说,既如此,那她也没必要担心什么,若是他当面问起了……罢了,到时候再说。
莫黛转身走回院子,孙喜孙阳孙宏三人齐齐看向她,许韶林一脸激动又慌乱地问道:“大溪,无轻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莫黛冲许韶林笑了笑,安慰道,却不知她此刻浑身上下全是血的模样让人看着有多么得惊心。
“娘!”莫小羽从外头跑进来,莫小翼则是被大猫背回来的,一到家门口,也忙着滑下大猫的背朝莫黛跑过来。
莫小羽和莫小翼在沟边玩耍时见到莫无云抱着莫无轻急急朝家里走,莫无风跟在旁边,后头还跟了一大串人。莫小羽见到莫无轻的身体不停地朝下滴血,他还听到那些人说莫无轻快死了,他大声喊爹,但莫无风顾不上理他,小翼吓哭了,莫无云也顾不上理他……
莫小羽一见莫黛一身是血的模样,一直忍着不哭的他忽然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莫小翼本就哭得一抽一抽的,这会儿见哥哥也哭了,随即便跟着撇嘴开始另一波嚎哭。
莫黛走上前将两个小的抱在怀里好一阵哄着,直到他们哭累睡着了,才将他们抱进自己的房间放到炕上躺着。
换下身上沾满血迹的长衫,莫黛想着自己接下来可能会有不少活儿要忙,于是穿上莫大溪早前穿过的灰黑色粗布褂外加同色的布裙。这身衣服也有些年头了,上面亦打了好几块补丁。自打莫黛穿来后,她便一直穿着那件紫黑色的短袄和布裙,后来房凌给了她一件淡紫色长衫,她又时常穿着那件长衫,再后来莫无云他们又为她做了件淡青色长衫,而这身灰黑色的布裙倒是一次都未穿过。
莫黛走出房间,听到莫无轻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声嘶力竭的痛呼声,每一声痛呼都扯着她的心跟着抽痛,她已分不清这痛究竟是莫大溪的还是她莫黛自己的。
许韶林坐在西屋门边试图以编织竹匣子来稳定心神,却不想平日里如鱼得水般熟稔的手艺这会儿烂到不行,细细的竹片居然将他的手指划破出血,他一边将出血的手指放到嘴边吮着,一边又忍不住担心地流泪。
莫黛再次走回灶房开始做饭,两只锅一起烧,大锅同样添满水,铁通里也将水加满,以防莫无轻那里的热水不够用。待炉灶里塞了柴禾让其自行燃烧后,莫黛腾出手来将青红的山楂洗净切片放入小锅里加适量清水熬煮。这边又将没来得及剔骨的整鸡整鸭重新剔了骨,然后将肉剁碎放入陶盆内。今日蒸包子是来不及了,莫黛决定将肉馅全部炸成肉丸子,因鸡鸭原本是熟食,且都是放了大料和盐的,于是莫黛在加了少量面粉并打了几只鸡蛋后只加了少许的盐一起搅拌成糊状备用。
见莫黛一人在灶房忙碌,孙喜孙阳孙宏三人虽然有心想上前帮忙,但却有些害怕这样平静的莫大溪,只能坐在许韶林旁边陪他说说话。
莫无轻的房间里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泼到茅房的蹲坑内顺着下水道流入粪坑内。
莫无轻的孩子还是未生下来,田金说虽然未足月,但孩子的个头已不小,再加之刚才莫无轻又大出血昏迷不醒,这会儿虽然神奇地不出血了,而且莫无轻的身体也有了些力气了,但孩子就是出不来,急得田金也是满头大汗。
莫无云提着木桶从房里走出,来到灶房后问莫黛还有没有热水了,莫黛直接便接过他手里的木桶放到阀门下,拧开阀门,热水哗啦啦流进木桶内,一铁皮桶的热水正好装了一木桶,莫无云提着木桶走出去时也不由地说了句:“妻主,多谢你。”说完便急急地朝莫无轻的房间走去。
莫黛愣了愣,赶紧又将大锅里半开的水舀进铁皮桶里,腾出大锅准备煮粥。小锅里的山楂片尚未熬煮好,莫黛便到后院的菜地拔了一把小葱回来洗净切成葱碎,而后又拿出一只陶盆,将葱碎放进去再加入面粉活成面糊糊,准备炸好肉丸子后再多煎一些葱油饼,得把今日来帮忙的人全都留在家里吃晚饭。
半个时辰后,孩子还是未出来。
小锅里的山楂片已经熬出了浓汁,莫黛将山楂浓汁舀入大锅里,添上水,淘米下锅,开始煮粥。再将小锅洗一洗,待锅热后倒入菜籽油,等油六七分热时便开始炸肉丸子。待一大盆肉丸子炸好后,莫无轻的孩子还是未生下来。
莫黛开始煎葱油饼,待葱油饼一张一张起锅后,满院子都飘着葱油饼的香味,依然守在院门外的莫桂花和莫八斤不由地吞咽着口水,肚子也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来。
整整五十张葱油饼煎好了,莫无轻的痛呼声却仍然不减。
既然打算留人吃晚饭,那就得多做几个菜,于是莫黛做了萝卜干炒鸡蛋,青辣椒炒咸肉丁,酸辣大白菜,再将刚炸好的肉丸子红烧了二十几个,最后替莫无轻做了六个白水荷包蛋。前世在乡下的奶奶家时,那里的产妇都会吃红糖水荷包蛋,现下这里没有红糖,只能做白水的,而且也不知一次性给莫无轻吃这么多鸡蛋有没有副作用什么的,总之她先准备着。
山楂粥熬好了,葱油饼煎好了,菜也炒好了,可是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
莫黛空闲下来,也便有些急了,不顾田金的反对硬是要进屋去看莫无轻,最后田金到底没能拗过莫黛,让她进到房里来。
莫无轻已经痛到视线迷离,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再次痛昏过去,也没有再次大出血,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面护着他的心脉,一面又不让他顺利诞下孩子,就这么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