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归来,如月香消
乌云终于退去,月亮还没有升起,睛空几点星光之下,东面的城区还是被浓重如墨的黑暗所笼罩。在那些四壁通透的房间之中,隐隐摇曳的烛火照耀着一个个枉死的灵魂飞升的路,四周呜咽的声响不知是这城市的哭泣还是不解人情的风声。
我从一栋栋残破的楼房顶端飞掠而过,不知为何心里被一种莫明的悲伤绵密地缠绕,疼痛渗入每一条经脉。但我还不能肆意地悲伤,必须为接下来计划详实的安排。
平府的护卫对于我们这种会法术的人可以忽略不计。真正难以对付的是平三岳和那个施进。
平三岳是蓝章术士,法力高强自是不必说,而且蓝章术士是白章术士之后的一个级别,我们却连白章术士都不是,对付他起码要两个人。根据钰澍最后所说的情况,如月现在肯定是无法战斗,那么我和钰澍对上平三岳不知道胜算几何。
那个施进从我与他交手来看他的他的法力似乎是要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而就战斗技巧而言我还是觉得胜他一筹,不过要让我胜他可能有些难度。但是欧阳是我们四个之中公认法术最高强的一个,如果是他对上施进一定会大有胜算,如果他能在对上施进时尽快地将对方解决然后再来和我们一三对付平三岳,那么三对一的话胜算就会大很多。
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我回想起欧阳在去骊珠岛积极奋勇,以及他在和我们一起对付海啸时的紧张与拼命,还有他在看到我们受伤时的担忧与自责,无论如何我都觉得他应该和我们站在同一条船上。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在今晚的接下来的事件中将他划分在我们的阵营之中时却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的那种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都说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对他的眼神,我想起了他那俊秀的脸,不时浮现的笑容如阳光般让温暖生长,但一恍神那笑容又忽然变得如同烈日能让生命焦黄,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是他那眼神中时而浮现的一些我所无法理解的内容。
自从我到月亮湾后的每一件事一幕幕地从我脑海中掠过,我努力地分析着每一件事情之中的破绽与联系,然后一些让我们忽略的细节逐渐浮上水面成为重点,让我心惊胆颤:也许月亮湾从一开始就隐藏着一个恶魔,他在别人对他毫无戒心之时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我心里突然万分恐惧,现在月亮湾的力量十分薄弱,怎么能防住这个恶魔!
“可恶!”我万分自责的喊了一声,怎么不早点想到!
我拼尽全力运起体能法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月亮湾奔去。
终于我从月亮湾西北的面的一栋建筑上跳上了月亮湾的楼顶,些时的月亮一片恬静安祥,由于停电,不少房间里都有扑朔的烛火在趣赶灾后的黑暗。
这种安静倒是让我安心了不少。我来到楼顶边缘望向下面被海盾刨得七零八落的院子,发现下面搭起了一个不小的帐篷,里面的烛光摇曳不定,使整个院子显得压抑而消沉。看到这番景象我心里一沉,内心深处似乎有某些东西在急速下坠,将我也拉向无底深渊。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西面的楼顶,一个房间里也闪烁着微弱的烛光,那里本是如月和钰澍的房间,现在玲儿估计也在里面吧。我没有下到院子里,而是纵身一跃轻轻飘落在那扇门前。我想先去看看玲儿,也许是为了尽可能地拒绝一个不愿接受的事实。
门没有关,我轻推而入。里面还是在正中间放着一张大床,而钰澍的一张床摆在墙边。床上躺着虚弱的玲儿,小松无声也无措地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床头小桌上有一碗如月为玲儿煨的汤,热到现在都还没有吃。桌上一支蜡烛燃烧怠尽,烛泪落满桌面。
我来到床边,小松轻轻地喊了我一声。我安慰地对他一笑,问道:“小松甘爷呢?”
“爷爷去出诊了。”小松的语气毫无声调。
是啊,以甘爷济世为怀的心肠这大灾之后肯定就是他最忙的时候啊。
我找个凳子坐下来后对床上的玲儿说道:“玲儿,你饿不饿?”
玲儿看了看我,眼里突然流露出悲伤,没有回我的话而是凄惋地低声说道:“风哥哥,我姐姐呢?”
她问出这话让我心头一凉,惊愕地看向小松。小松紧张地对我摇了摇头,我想他们肯定是对玲儿隐瞒了什么,于是我说道:“如月好有些事情,可能短时间之内回不来了!”
“她去哪了?”玲儿还显然是不满意我的回答。
我又看向小松,他也是不知所措,我只好对玲儿说道:“玲儿,这段时间我也不在家时,你姐姐去了哪,我也不大清楚。只是知道她有事离开了。”我看向小桌上还有点热气的汤后将汤端过来凑到玲儿跟前说道:“来玲儿,这是你姐姐为你煨的汤吧!我们把好喝了好不好?”
“我不想喝东西!”玲儿眼神凄凉显然是没兴趣。
“玲儿这可是如月亲自给你煨的,你要珍惜她的一番心意!而且你也要尽快好起来,让你姐姐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玲儿,知道吗?”我尽量地劝慰。
“风哥哥,平日里我稍微有点小病姐姐都会急得团团转,在她心里我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可现在我得了这么重的病她为什么都不在我身边?”玲儿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玲儿,可能这件事真地有点大。”我心念一转道:“想想看,会不会是她找到了你们父母的行踪了呢?要是这样玲儿是不是更应该吃点东西?”
“风哥哥,我觉得今晚的气氛跟平常不一样。在我昏迷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气息!”玲儿眼珠转向我让我感觉有点心虚,她说着眼泪如珠线不断地向下滑:“在今天下午我还感觉到了一个十分强大的气息,还听到了姐姐正在战斗的声音,明明她下午还在我的身边,为什么到现在她还不来看我?”
我听了玲儿的话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泪滑落眼角。想这一对如花一样的姐妹为何如此的不幸,她们明明都是那么的善良而友爱可却偏偏相继遭到如些重大的灾厄,难道老天真的不开眼吗!
我抬手一抹眼角强作欢笑地对玲儿道:“不是说了姐姐可能有很重要的事嘛!你知道的,有些事可是不能分时间的。而且你要是再不吃东西,不仅是身在外面的姐姐难过,我们也会难过的对不对小松?”
“嗯,玲儿,你这样我们都很难过,你还是喝点汤吧!”小松也是受不了这气氛带着哭腔道。
“可是,要是姐姐不回来了我病好了又有什么意思,没有姐姐我要怎么活下去!”玲儿的眼泪此刻正式决堤,泉涌而下。
玲儿与如月的感情真是让人感动,如果如月不出现玲儿可能真会就此绝食。我终于是决定要去下面的院子里一控究竟,无论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实都必须让人知晓。
“好吧,玲儿,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姐姐。”我放下汤碗起身对小松道:“小松好好照顾玲儿。”
小松应了一声后我便起出房间,直接向院子里跳去。
院子中的帐篷南北向搭建,夜色中透出昏暗的光,如同黄泉之路的起点。我在门口站了很久终于是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坐着两个人,西面的是一袭蓝衣的钰澍,她表情淡漠却从眼眸从透露出沉重的悲伤,一旁放着她心爱的血红色镶金边的长弓和一壶箭,而东面则是身着黑色基调服饰的欧阳,他一脸阴郁,双手捧头坐在一侧的长凳之上,面色痛苦中似乎带着无尽的悔恨。
再人看我进来都只是用眼睛瞟了一下便各自继续沉默,因为他们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摆在眼前。
当我目光扫向帐篷的中央,那里东西向拉着一个白色布帘子,布帘的中央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而布帘的前面是一个香案,而香案之上摆着一个灵牌,灵牌上写着:“名府千金如月之灵位。”
如月,死了!
我脑袋里“嘣”的一声顿时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中四处传来血脉断裂的痛苦不断向心头汇聚,骤然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我颓然地跪倒,双手捂胸地匍匐于地上,极度地悲伤竟然让我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一旁的欧阳见我的表现露出一脸地不解,他认为他自己有足够的理由悲伤,但是我与如月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的几个月,远远不会他与如月之间的联系更密切。
而钰澍见后则是眼睛一红,眼角终于是滑下一滴清泪,不过立即转过头玉手一抹不让两个男人发现。她与如月,一个端庄内敛、慷慨大方,一个乐观开朗、热心友爱,性格上有着一定的互补性;而两人又同样是心地善良疾恶如仇,心地上又有着相似之处;最重要的是两人都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术士,相处时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更是让两人意气相投,所以尽管认识不到一年的时间两人就早以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好姐妹。所以如今如月遭此不测,对钰澍来说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我内心的这种痛苦也是让日后的我很是不解,我与如月仅仅相识才两相多月,虽然觉得好清丽可人,活沷可爱,但对她的感觉一直都是止于朋友这一步,普通的朋友完全没有可能会让我如此难受。而且平日里我把大多数的心思都花在了钰澍身上,要是钰澍遭遇不测我这般痛苦还可以理解。我想这种感觉一定和我初次见到如月时那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有关,最终的根原或许只有等我记忆恢复之后才会知晓,或许还是在更远的将来。
不过我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因为这是一种良性的羁绊,一种积极的爱。
很长时间之后我才从这种悲痛之中回转过来,终于是能够顺畅地呼吸。我慢慢地站起来,看见香案之后布帘上的“奠”字两边挂着几付挽联。
其中一付笔法大开大合、苍劲有力,和甘爷门上的字迹相同,看来是甘爷写的,不拘于格律,内里情感真切:妙手难回天,良善易逝;神灵少更事,贤淑多劫。
另一付字迹工整但笔锋犀利,笔法圆润中锋芒内敛,看来是欧阳写的,内容是:妖魅无情兴骇浪;英灵得道远乖愆。也许这只是一付接合现实而作的在正常不过的挽联,但我却从中看出了字意之外的内容。
还有一付字迹娟秀优雅,笔法委婉中带有从容,看来是钰澍写的,内容是:以往佳缘铭百世,自此金兰少一枝。字里行间满是姐妹相惜的悲楚。
还有其它的一些挽联都写的是感谢如月和月亮湾的救命之恩,看来都是那些在月亮湾避难的人或月亮湾的居民写的。
我扫了一眼挽联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转头对钰澍说道:“钰澍,如月有没有入殓?”
“还没有!”钰澍摇了摇头。
“陪我一起看看她好吗?”我淡淡地说道,脸上居然没有一点泪痕,我自己都有点惊讶。
“嗯!”钰澍点点头。
我和钰澍一起走入布帘后面,欧阳抬起头看了看我们但最终还是阴冷地将头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