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顺着这条宽阔平坦的官道跑了没有多久,一座灰色的城池出现在远远的路尽头。随着我们战马的不停疾驰,那座城池逐渐变得高大威武起来。
城楼两旁依然是高大的烽火台,高高的城门楼上,一块巨大的楼匾上同样是两个大大的古体字“阳陈”。啊!阳陈啊,据说是我的家啊。这里果然离战争远一些,虽然已是下午,城门口依然人来人往。
和边塞上那座我没有记住名字的古城一样,这座城池也是四围有着深深的壕沟,城门前宽大的铁索吊桥。守城门的兵丁两旁肃然而立,对于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并不是一一盘查。
我和尉迟的到来却令他们睁大了眼睛,我们跑至近前,翻身下马。还没等尉迟出示腰牌,忽然从城楼里跑出一阵兵丁。为首一个身形高大,环眼怒眉,留着短短黑须的中年战将哈哈大笑着迎了过来。
“啊呀,我的天哪,是公子回来啦,总兵大人昨天就让我们准备迎接呢。这下好了,公子真的平平安安回来了。”尉迟轻轻对我说道:“他是你父亲的守城统领,来迎接你来了。”
“参见公子、将军!”所有的兵丁都单膝跪下,垂首呼道。嗐,把宝剑包起来,还是被人跪拜,汗。看来只有黑胡子统领叔叔是和我们平起平坐的,他大步跑过来,亲热的简直让我受不了。
他用他那蒲扇似的大手使劲的拍了拍我的双肩,我差点没挺住,被他拍进地下,闹个土遁。“哈哈哈哈,好样的,有种,真是虎父无犬子,边关的嘉奖驿报把总兵大人高兴坏了。”
他口中呼出的浓重气味熏得我眼睛直闭,却不知怎样承受他的兴高采烈。尉迟对向我们行礼的兵丁说道:“起来吧!”那些兵丁齐声道谢后,统统站起身子,静候一旁。
然后他抱拳对一个劲儿搂着我亲热的黑胡子叔叔说道:“卫城八百里联营左骑统领尉迟子霖见过统领将军。”尉迟总算为我做了一点好事,替尴尬的我解了围。
黑胡子叔叔不得不松开我,抱拳还礼道:“欢迎尉迟将军得胜归来,果真都是年少英雄,幸会幸会。在下石逋修。”我一听,差点笑出声来,你说这古代人的名字是不是很搞笑啊?竟然还有人叫死不休的。
尉迟笑道:“杨将军可能有些不认识将军了。”石逋修愣了一下,仿佛才感觉我有些不对头。看着我果然对他们一脸陌生的表情,奇怪的问道:“此话怎讲?”
尉迟说道:“我们此行,保护二皇子,全靠杨将军英勇无敌。可惜,在去时,他不慎被柔贼伤了头颅,醒来后就把什么都忘了,直到现在仍未恢复。”
“啊?这可如何是好?公子,我是你石伯伯啊。”看着他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满脸激动,又向我扑来,我急忙叫道:“哎呀,石伯伯,怪不得我怎么瞧着您那么可亲呢,现在想起来,您就赶紧派人去禀报我父亲,就说我回来了,还有一位客人。”
我边说边调皮的冲尉迟陝陝眼睛,尉迟会意的轻轻一笑。石逋修才收起夸张的亲热激动,转过脸对身边的一名兵丁喝道:“没听见公子吩咐啊?还不快去禀报?”
那个兵丁吓得诺诺连声,慌忙就带着两个人向城里跑去。这个守城统领石逋修像是这给我们玩川剧变脸,不知为何,我感觉他大大咧咧的亲热,既不豪爽,也不真诚。
我们的战马被守城的兵丁接了过去,因为我执意要步行回家。我想要仔细看看这个据说应该是我的“家”的地方。除了高高的城墙,街道两边,全是低矮的房舍。
那些房舍建的五花八门。有砖瓦的,毛毡的,茅草的。然后重横衔接,延伸到许多小巷里。有一些做生意的铺面,旁边挑出一块布招牌。街面上,人来人往,看起来还是很繁华的。
甚至有一些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子在街面上,悄悄向我们驻足遥望。原来这里地处北方,民风非常粗犷豪放。有些粗野女孩甚至在大街上追着小伙子打闹调笑。
可是,我很快就发现,那些讨价还价,高声喧哗的人群,一旦我们靠近,便变得鸦雀无声,人人似乎都噤若寒蝉。不时有来往巡逻的兵士向我们行礼,石统领轻轻哼一声,他们就识趣的退立一旁,恭候我们过去。
我和尉迟就像跟在老虎后面的狐狸,狐假虎威的承接着街两旁老百姓复杂莫名的目光。就这样一条街一条街游行示威一般的走过去,我开始后悔自己想仔细看看这个城郭的念头。
一条宽敞的街道尽头,一所难得罕见的青砖红瓦建筑的高房大屋迎面耸立。一些穿戴铠甲的和一些黑衣劲装的兵丁家人,拥簇着一位气势严峻威武的中年男子,一位白色素衣,端庄柔美的妇人,满面喜悦期盼的遥望着。
“公子,咱们到家了,看,总兵和夫人都在门前迎接你呢。”石逋修有些谄媚的大声说道。噢,原来那就是我的父母在我家的大门前迎接我呢。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记得刚跑到这个世界的那天夜晚,我对着星空把老天爷骂了半死。看来,我是冤枉了老天爷,就是光看一眼我“母亲”那关切怜爱的目光,我就要跪在地上请求老天爷饶恕我对他的不恭。
而且,我的“父亲”看起来也不赖,至少,他应该是不会和我“母亲”离婚的吧?正在胡思乱想,“母亲”早就冲上前来,抱着我就泪流满面、语不成声。
可是,我却无语,因为我实在开不了口叫他们。我总觉的叫他们伯父伯母更顺口些,可又怕唐突了他们。又是尉迟适时替我解了围,他在被石统领向我的“父亲”引见过后,一边行礼一边及时的向他们说明了我的怪异举止的缘由。
“母亲”更是哭开了:“我的儿啊……真是苦了你了……”尉迟劝道:“夫人不必难过,杨将军身体并不大碍,只是有些事情不记得了,在家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的。”
父亲看来十分认同尉迟的话,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我仍然是生龙活虎的。就对“母亲”说道:“他已经平安归来,应该高兴才是。战场之上,不死则伤,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不要哭哭啼啼的,惹尉迟将军笑话。”
“母亲”立刻听话的止住哭泣,擦擦泪水,对尉迟说道:“多谢将军一路照顾,快请到里面歇息,我们已经备了粗茶淡饭,请将军不要推辞。”
很快,我就悲哀的发现,我再也不能和尉迟说笑打闹了。甚至,没有亲自送他离开阳陈。“父亲”和石逋修彬彬有礼的陪着尉迟,我则被“母亲”牢牢的拖着手,一步三回头的拉扯着尉迟的目光,往这所总兵府的内宅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