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跑到门口四处看看,确定暂时没有人会来打扰我我们,把门紧紧关上,开始压低声音神秘的给我讲故事。“听说老爷并不是行伍出身,他从前只是个教书先生。”
有一个很有钱的财主敬慕他文武双全,才高八斗,不嫌弃他贫寒,把自己漂亮的独生女儿许配给了他。希望将来女婿有了功名,能沾沾光,光宗耀祖。
(听小环的意思,财主替自己的女儿找了个穷书生还很有些高攀的意思。后来我才弄明白,事实确实如此,怪不得我那日夸尉迟家有钱时,却吃了他好一通抢白。)
没想到,他和财主女儿成亲的那天晚上,还未来得及洞房花烛,就被一伙贪图财主小姐美色的蒙面强人闯进喜筵,打伤家丁护院,新郎虽然身怀武功,无奈寡不敌众,眼睁睁看着那伙盗贼用布袋蒙了新娘子扬长而去。
受此奇耻大辱,教书先生一怒之下,投笔从戎。果然很快就有了建树,成了威名远扬的总兵大人。在一次配合朝廷剿灭山匪盗贼的战斗中,竟然意外的在那个盗贼巢穴里发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
十年过去了,那个女子美丽依旧。见了自己的丈夫并没有一丝愧疚,只是跪在地上痛哭哀求总兵大人无论如何,念在曾经有过夫妻名分上,饶了她和那个山匪生的女儿。
这些山匪都是朝廷的钦犯,是要被剿灭九族格杀勿论的。而他们只有十岁的女儿还是一个饶勇异常的匪属,参加了对抗他们的战斗。杀死了不少朝廷卫士,更是罪不容赦。
也许是感念旧情,毕竟这个美丽的女子总是他未能圆房的结发妻子,或者胸藏帷幄的总兵大人另有打算,和那个女子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契约,总之,除了女子母女作为总兵大人曾经被掳去的夫人女儿得以赦免,匪巢里的人尽数被诛。
而杏儿和小环就是那时候被总兵府专门买进来侍候我们母女的,正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是毫不知情,所以只有这两个小丫头才是真正的对我们母女忠心耿耿。
我的天哪,我不由得一阵阵发晕,又是一段惊心动魄的乱世情仇,而且字字血泪。感情,这个总兵大人不但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且,简直还是我的杀父仇人。
怪不得母亲整日泪水涟涟,惊恐万分,身为正室却处处陪着小心,原来我们母女的身份是如此的昧暗不可示人。你看我这趟浑水趟的,原来还是给盗匪的女儿。
也就是说,我们母女的生杀大权是牢牢捏在总兵杨飞虎手里。要是他不高兴了,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我们母女或杀或剐。因为我们和根本就是毫无关系。
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几乎是忍辱偷生。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有的也许只是迫不得已的相互利用。所以母亲虽然占据了正室夫人的名分却找不到为尊的理直气壮。
她情愿让我选择忘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个柔弱的女人一定是日日夜夜承受着无尽的恐惧,生恐稍有不慎,就会招致大祸临头。
我的神色吓坏了小环,她紧张的紧紧抓住我的手,生怕我有什么过激的言行举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她展开一个笑脸:“没事,小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的就算是真的,我也无所谓。”
我心里更多的是感激这个小丫头对我的忠诚。说实话这些话确实是不能轻易启口的。小环毕竟太年轻,太感情用事,守口如瓶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很被动,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女过着忍气吞声、寄人篱下的生活。在那个以男人为尊的社会,一个没有力量的女子,为了不使自己年幼的孩子被杀戮,除了以身投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我既然知道了自己其实就是和和个莫名其妙的总兵府没有什么关系,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该干啥干啥去。可是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派本小姐一向嗤之以鼻。
我如果要走,我相信总兵府没有一个人能有力量阻止。小环暂且不说,至少她没有性命之忧。可是母亲怎么办?不管不顾的丢下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让她生死无依,我做不到。
以她的思维定势是不会有任何办法突破这种梦魇一般的日子,我可不那么傻,老老实实的闷在屋里细细的把小环说的话琢磨了好几个来回,反反复复计量自己手中的筹码,一个念头逐渐在我心里形成:我一定要设法变被动为主动。
主意打定,我扭扭脖子,振振肩膀,嘎巴嘎巴活动活动筋骨,现在,孙悟空要大闹天宫,我要出去!要以总兵公子杨佛力的身份光明正大、趾高气扬的出去。
而那个小傻瓜——真正的杨佛力只能继续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深宅大院里,或者充做总兵大小姐杨娲娃。等我打下一片天下时才让他重见天日吧。
我要好好和亲爱的总兵爹爹较量较量,看看究竟谁会活的更理直气壮,这么憋屈的岁月,也就是原来那个杨娲娃才能忍受。怪不得她身负高强的武功还会糊里糊涂的被柔茹人砍了一刀,不用说,肯定是呆头呆脑。
她被习惯定势吓坏了,除了老老实实的听从命运和杨飞虎的安排以外,根本就没有想到其实命运就是用来改变的。世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就像钦犯照样能变为功臣。
小环又开始瞪眼睛:“小姐,你要干嘛?”我收拾停当,拍拍手:“出去遛遛,你去不去?不过你要是想去的话也要和我一样,变成小子才行。”
小环笑起来,摇摇头:“小姐,你还是算了吧,你出不去内宅的。”“什么?这世上还有本小姐出不去的地方?切!小丫头,你太小看你家小姐了,不信,你就跟着我瞧瞧?”
“小姐,我看你还是不要再给夫人添烦恼了,老爷已经很生气了,咱们还是不要闹了。”小环担忧的望着我,希望我能改变主意,收回一时的心血来潮。
“打住,打住啊,没关系,天塌下来,不是有我扛着吗?放心吧不会砸着你的。”我半真半假的皱起眉头,小环只好咬咬嘴唇,委屈的嘟起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