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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悄悄迎来的生活(一)

一路上他们谁都不理谁,甚至连在中途转车的时候,一向有些发迷的曾香香这一次直接就上了回去的那趟车,女人一生气就变聪明了,也或许是女人一生气就露出她们的真像。车上人还不多,他们挨着坐在一起,曾香香靠着窗,看向车窗外。陈鹏飞也装作自在的沉默着,但在他心里,他一边担心着曾香香会闹得更固执,一边按捺着自己非要等着曾香香先跟自己说话。

新婚夫妇闹别扭与老夫老妻不同,他们不为分清对错,也不为偶然情绪的原因发泄发泄,他们只是在证实一下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对方爱自己的热度,更详细点说应该是女人想知道自己在丈夫心中的重要成度,希望如自己希望的那样成为他的全部,只要丈夫让步,目的就达到了,所有的恨呀怨呀都立刻化为乌有;而男人总不太想让这一步,他希望妻子不要越线,不要大大小小的都给自己发一通脾气,男人一直对爱都很理智,只是结婚前克制的多一些,他爱她,他真的很爱她,但他总希望仍然有一个独立的自我,一个有对也会有错的完全的自我,也希望女人爱的理智一些,他也总想通过不妥协让妻子懂得这一点。更重的是这表面的背后,还潜隐着他们对这个新家的主导权的分配倾向。当然这个潜隐的核心有时是涉世未深的新人们的感觉没那么清淅,一次次别扭其实就是一次次较量,最终的结果是看谁听谁的。

快到家的时候,陈鹏飞顶不住了,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事,就让她一下吧,真这样候下去,又要闹起来不可。他心里想着,从心里他也真服了这个任性的女孩。

但是干窘了这么久,说点什么呢?陈鹏飞想了想:“喂!把车窗开大一点吧,我有点闷。”

曾香香先是傲气的瞥了一眼陈鹏飞,露出难以克制的笑容。

“帮我开一下窗呀。”陈鹏飞好像真的需要开大一些那个本来就已开了一点的车窗。

曾香香绷着笑,只向后靠了靠,示意陈鹏飞自己开。

陈鹏飞偷偷的出其不意的捅了一下曾香香的腰,曾香香再也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他们的僵持结束了。

他们到镇上下了车,搭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回家。说话方便了一些,于是陈鹏飞便想说说自己的心理想法,想避勉以后再生这些小气。很显然,他一点也没感觉到他们正在进行着一场争夺家庭主权力的较量。

“你怎么总是这么容易生气,有时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想理装作没听见就可以了。你看,硬是搞得一路都不愉快,何苦呢?”陈鹏飞还不忘感慨一句,“这一生中又多了几个小时不快乐的时光,多可惜呀!”

“你知道我生气了,也不早点哄我开心,老婆就是要哄的嘛?”曾香香娇滴滴的说,“我本来就没生什么气,你不理我我才生气的。还是男人,比我还大那么多岁,处处都跟我一般见识,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曾香香又嘟起嘴,脸上满是受尽了委曲和埋怨的神色。

唉!是呀,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些呢?陈鹏飞带着些内疚的想。

“快点给我说对不起!”曾香香又是一脸任性的说。

“我不该跟你一般见识是我的不对,可是一开始好像是你的不对吧?”

“我怎么不对了?”

“我不就多说了一句话,你就说了一大堆,然后还脸一沉就不理我了。”陈鹏飞说着说着,速度变慢了声音也变小了,话一落音,他就有点感到是自己理亏了。

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曾香香眨一下那双无邪的大眼睛看着陈鹏飞说:“那还不是你先气我的吗?”

“我怎么感觉明明是你不对的呢?”陈鹏飞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快点给我说对不起!”曾香香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

沉在思考中的陈鹏飞慢慢的说道:“对不起!”一幅憨傻的模样更使得曾香香快乐的笑了起来。

回到家里,陈鹏飞累极了的样子倒在床上:“老婆,帮我倒杯水过来吧。”

“……”曾香香正在玩着电脑里的小游戏,很专注的样子,没出声。

“老婆?”

“嗯。”曾香香温柔的应着。

“帮我倒杯水吧?”

“……”

稍等了一下,仍没应声,陈鹏飞说道:“你的耳朵好像有过滤功能呀。”

“是你说的让我不想理的时候就装作没听见吗。”突然,曾香香转过脸,来了灵感样的说道:“我的耳朵装了防火墙,对我有害的信息是进不来的。”

“哈哈哈……”曾香香的幽默加上她俏皮的模样把陈鹏飞逗得大笑。

真想喝水,还是自己去倒吧。陈鹏飞早已不知不觉中成为DIY一族的丈夫,但他还是很喜欢曾香香的这种性格,透过情人的眼睛他也总能从她任性与刁蛮中感觉到她的单纯无斜,仿佛透过棱镜总能折射出七色光一样,她满是幽怨的眼睛像遮荫下清辙的泉水,她蛮横的背后是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一样的无所顾及、毫无心计。

陈鹏飞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正集神游戏的曾香香身边,抚着她的头发,曾香香温柔的顺从着,一股温馨涌进心里:“小猫,过了几关了?”

曾香香也被陶醉得像一只怜怜依人的小猫一样,依着陈鹏飞,嘟着嘴说:“气死我了,快点帮我把这些坏蛋全杀了!”

吃过早饭曾香香还要闹着去那个桃花节,陈鹏飞不想去了,一则已经有好几天没安声了,另外天天这样花钱,乡下的家庭是有点消受不起的。年龄大一些,想事情也就现实一些,虽然也追求浪漫,但更多的时候是理智占上风,这让不付心事的曾香香有些不愉快。

“香香,这样,你站在我们家的桃树边,然后闭上眼,发挥你的想像,你想像这里有一万棵桃树,这可比那个桃花节那里大多了。”陈鹏飞带着一幅沉醉的神情说。

曾香香装作一脸傻气瞪大眼睛,说:“让我站在这里闭着眼想一天呀,那我不是有病吧?”

“境界!境界!”陈鹏飞加重语气的说。

“那好,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只给你剩一小勺饭,你也发挥发挥你的想像,发挥好一点说不定还吃不完呢?”曾香香脸上泛着些讽刺笑着说。

“唉!”陈鹏飞应该是为自己的无言以对叹了一口气,稍停顿了一下,说,“香香,这是不一样的,美是用心才能体会得到的,用心去想像才会感受到美的无限,可是吃饭的多少是身体决定的吗。”

“我是很现实的,我觉得美是用眼看到的,吃饭是感觉饱了就饱了。”曾香香带着不屑随口气说道。

陈鹏飞又被噎住了,在心里蓦然升起一种压抑,他很想不通怎么自己的理论怎么在曾香香那里怎么就行不通呢?虽然只是闲聊的玩笑话,但他突然有一种要羸一次的欲望,是啊,他好像还没有羸过她一次呢。

可是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曾香香的话,他费力的想了想,说:“我发现我们的思想有很大的差距。”他似乎是在想用自己男人的权威来振压她一样。

“我也这样觉得,你总把自己看做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我是一个俗人。”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你的思想内涵比我高,不过你是男人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我是故意跟你争嘴的。”曾香香一转她讽刺的不屑,微笑里透着陶醉说。

这让起了斗志的陈鹏飞骤然无话可说了,好像他已经赢了,可是这种赢是来自曾香香女性的退让,赢得有些憋得慌。虽然陈鹏飞心里很想赢得更坚定一些,可是没有话楔。这个女人把火候把握的真准,陈鹏飞在心里想。

陈鹏飞有这样的体会,只能说是他没有更深刻的了解女人,女人是水,千转百徊,形来自无形,避让是柔情,容纳是胸怀。其实这不是火候,是性格。

“鹏飞。”是陈耕生在外面喊。

陈鹏飞答应着向外走去:“什么事呀,爸。”

“今天我们俩个把那几根木头拉去锯一下。”

“锯它干什么?”

“不一定什么时候用到了方便,闲着也是闲着。”

“哦!”陈鹏飞应着,回屋准备换身旧衣服。

回到屋里,曾香香撅着嘴说道:“没事找事,还不听我的,我们俩个出去玩的话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活早晚都要干的,放在那里谁干?”陈鹏飞像责备小孩子一样的口吻说,亲昵的抚弄了一下曾香香的头,向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陈鹏飞转过脸问:“你也一起去吧?”

“不去!”曾香香几乎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陈鹏飞做个鬼脸笑笑继续向外走去,他也早就知道是这个回答。

陈鹏飞和父亲忙活了一阵,把摆放在院墙角的木头全装到了车上,拖拉机在陈鹏飞操纵下“嗵嗵”一路狂奔,冲锋一样的向邻村的木工房开去。一路无语。

在锯木头休息的空儿,陈耕生对陈鹏飞语重心长的说:“鹏飞,你们天天这样过可不行呀,从你们结婚到现在,我看都没闲下几天,手里的钱快花得差不多了吧?你们得学会为将来想想了,将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要生小孩,要办酒席,将来小孩要上学,你们还打算要在城里买房,我和你妈还能干几年呢?将来老了难免有个这痛那痒的,可全指望你的。”

一翻话让陈鹏飞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他感到自己好像一个天天跳来跳去的小马驹突然要上套了,要驮起这个家的行囊了。从小时候父亲就经常说起要让他当家作主,似乎是习惯让他总感觉那些还是很遥远的事,而今天好像突然就到了交接日一样。有时候人长大的界线就是样清晰,似乎只是一霎间的事。

“我知道,这我也都想过,可我们刚结婚嘛,由着一点,当然不会这样过下去。”带着未褪尽的青春的青涩陈鹏飞有点撅犟的顺从道。

“你能想过就行,我看你什么都像是听着香香的,什么事都不知道操个心。村里面这样的例子也不少,人穷是非多,可别让人家看了笑话。你妈劝过我多次别让我说你,我也是今儿有这个空给你提个醒,你能听进去就好,听不进就当我没说过,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了,我和你妈就指望着你过了。”父亲的话说得很慢,声音仿佛是因为重压走不动的脚步,也少了以往那些武断与严厉。

说完,陈耕生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包烟,拿出一支递给陈鹏飞。这个动作让陈鹏飞惊了一跳,自己虽然抽烟,从父亲的严厉禁止到劝阻,再到默许,他都一直能从抽烟中找到自己追求的那种成熟的感觉,而这一刻,他真的受惊了,父亲从来没有给递给自己过烟,也就是在父亲眼里从来没把他当作大人,现在,在他生命里最让他敬仰的人竟然突然间给予他认可,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以前所追求的成熟感此刻是多么的漂渺。他伸出有些发抖的手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烟。那不是烟,那是父亲挑着的这个家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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