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暖看着那把墨色的古玉梳,天蓝色的宝石闪着别样的光泽,金银丝纠缠盘错,像是她与他相爱相杀,至死方休。
她的眼神渐渐迷蒙,墨泽轻柔的动作让她的眼眶潮湿,晶莹的泪在眸中打转,时光好似退回到十年前。
那时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姓沐,名暖,小字暖歌,久居丞相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眸色清亮不染尘埃,笑起来似是三月暖春的樱花开放,带着柔和的迤逦多情风情万种。
市井传言道,此生若能见她一眼,也不枉来这凡尘走一遭。
自然,那是丞相府外人的想法。
整个丞相府看见这位祖宗,一个脑袋两个大。琴棋书画虽是样样精通:一把古琴弹得似是天上之曲;棋艺精湛,尤善布局;书法自成一派,端的是风流潇洒,大方妥帖;画技卓绝,风景花草更是一绝。
纵然如此,纵然如此,好好一位名动京城的大家小姐却把断月剑舞的惊世绝伦冠绝古今,待到沐丞相发现那把断月剑时,沐家温婉贤淑的六小姐已经有大半年每日半夜溜出去学剑法了。
“听说,沐家六小姐行为不端,每日半夜都与人私会……”
“对对对,那仙子般的人物没想到竟如此……”
流言猖獗,盛怒之下的沐丞相仍是不舍伤这宝贝女儿,板着一张脸,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暖歌,你说为父该如何罚你?”
沐暖委委屈屈的揪了揪色厉内荏的沐丞相的衣角,委委屈屈的抬头望向父亲那双怒火中烧的眸子,“暖歌有法,止这流言。”
沐府有女,棋艺精湛,尤善布局。
沐丞相挑了挑眉。
一刻钟之后,再见到沐暖,眉毛忍不住抽了抽,“暖歌?”
白衣公子折扇轻点,眉眼似画,面容清俊,与丞相府六小姐有七分相似,多一分英武,少一分柔媚,多一分计诡,少一分娇憨,多一分刚毅,少一分温顺。“父亲。”如玉公子峨冠博带,双手作揖,面上谦恭和顺。“沐沉自小体弱,被送至父亲挚友处修习剑法,近日剑法小成,便回到府中,盼能尽赡养之责。”
“好好好,”沐丞相神色有些悲戚,旋即便恢复如常,“不过,自今日以后,暖歌还是好好呆在闺阁,莫要再出门才好。”
沐暖面上一僵,“爹爹!”
“爹爹会派八名暗卫死守着你,不过,夜里少卿还是继续去拜会师父吧。”
看着悲喜交加的沐暖,沐丞相宽慰一笑,留下好自为之四字,便转身离去。整整五年,除了学剑,沐暖便再未离过丞相府。
沐府确有子体弱在外修习,姓沐名沉,字少卿,却在某日接回府的途中重病不治,两袖清风踏云而去。沐府仅此一个男丁,奉若至宝,却还是……
沐丞相悲恸万分,封锁了消息,一夜衰老。
谣传,沐二公子死在沐丞相仇敌手中。
谣传,沐二公子重病不治与世长辞。
谣传,沐二公子在感叹命途多舛时饮酒过度暴毙身亡。
谣传太多,便让沐丞相的白发一日比一日增多。
现在,谣传中沐府的二公子回府了,圣上召见,御赐封赏。
沐家少卿,进退有度,谦恭明理,加冠之礼后,选为太子侍读,赐白银万两,锦缎百匹,钦此。
加冠之礼,沐沉断月舞起,风声鹤唳,寒气逼人,凛冽剑气中,那少年眉眼似画,神情刚毅,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缓缓收了断月,饮尽一壶陈酿。丞相也以少卿身体不适为由禀告圣上太子侍读需得另作人选,沐沉从此又隐于世人视线。
只是,世人盛传:断月起,六月寒。奉楚眼,天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