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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头一遭,穆浮坐在赵小媛房里,等着轿子来接自己回宫。不是自己架子大,而是只有搬出这个理由,她才能跟赵小媛多聊会儿天,才能知道赵小媛究竟在想些什么。赵小媛一直在问她的喜好,虽然她知道这是常用的聊天技能,但是赵小媛用的也太频繁了些。

本来何嫔的事她是想找赵小媛帮忙的,不过见赵小媛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晓得赵小媛不想趟这趟浑水。她不知道赵小媛穿过来多久了,也没问,两个人就一直这样不咸不淡的聊着天,直到披香殿的人抬着轿子来接她。

走之前赵小媛还说:“娘娘身上的香囊似乎是莲花香搀着檀香木的味道,这味道未免过于知性,不过我很是喜欢。”

“喜欢就送你,只要你不介意是二手的。”

赵小媛笑的很自然。

“我一向喜欢这些香喷喷的东西。”

于是穆浮就把香囊解下来送与了她。

轿子停在画梁阁外,赵小媛要送她,她拒绝了。好巧不巧的,她正要上轿子,迎面走过来一位太医,那人见了她,很是恭敬的说穆昭仪万安。

穆浮点点头,走远了,才问抬轿子的小太监,杜太医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那位之前替她安胎现在又替何嫔看诊的太医姓杜,听说是个年轻有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老。

小太监们听了不由得哑然失笑,好在里头有个机灵的,连忙道:“娘娘可能没看清楚,那是葛太医。”

“噢……”

谁会叫葛太医过来?

第二天下午,何嫔那边便有人过来请她。这次她留了个心眼,让王嬷嬷随着她一起去。

何嫔窝在床上不起来,假模假式的要行礼,最终却还是不动如山的躺在床上。

“真是谢娘娘,我昨儿请了葛太医过来,细查细验之下才知道,杜太医开的药确实是不能吃了。”

大概是知道昨儿她碰见了葛太医,所以也没准备隐瞒。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何嫔的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一些。

“没事,帮你就是帮我自己。”穆浮摆摆手,一副不必谢我的样子。何嫔见了,心里暗暗好笑。

没有人把穆浮带来的王嬷嬷瞧在眼里。她穿着朴素,而且也没什么架子,也不像是那种精明刻薄的人。

两个人现在,虽然说不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总归还是有些两看相厌的,所以穆浮也没做多久就走了。走之前何嫔还对穆昭仪千恩万谢,还说了几个对付杜太医的法子给穆浮听,让穆浮替她参谋参谋。

有句话叫反常必为妖。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何嫔对穆浮从完全的不信任到完全的信任,这不是一个太医所谓的一句话就可以做到的。何况一出画梁阁王嬷嬷就说自己在何嫔房里闻到了药味,并且很肯定的告诉穆浮,那味道并非常日积淀。

“你是说何嫔还在喝药?”

王嬷嬷点点头。

如果说何嫔还在喝药,何嫔请葛太医来,不是让葛太医再给他开一副补药,就是何嫔让葛太医重开一副方子冲散杜太医给她开的药的药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不准何嫔还是个杀伐决断的人才。

穆浮勾勾嘴角。你要玩,姐姐我奉陪到底;反正她平生,最讨厌人不识相。

她去见了皇后。

椒房殿里,皇后在,何峥也在。昨晚何峥没召人侍寝,不过从他表情上,穆浮也能瞧出何峥心情不错。

玄色的蟒袍,玉簪插在头上,最最平常的富家公子模样。而皇后穿着大红色的宫装,宽袖大摆,头发也是随意的挽了一个低髻。皇后肤色如玉,因为有了身孕,所以脸上未有装饰,不过母性所带来的光辉让皇后看上去更加雍容华贵。

有时候站在皇后面前,穆浮总觉得自己像跳梁小丑。只因皇后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睥睨这一切,就仿佛所有人都只是她的一枚棋子。自己什么时候能摆脱棋子的命运呢。她低头想着,手不自觉的去把玩头发,直到何峥咳了一声。

“皇上,皇后娘娘。”

“瞧妹妹,这是冷的有些木讷了呢。”

皇后笑着打趣她,神情及其和煦。皇后素来都会装腔作势。

“是啊,外头可冷了。”

“没坐轿子?”

何峥冷不防地问。

“不习惯。”

“怎么这么不守规矩。”皇后假意沉下脸,又道:“要说回皇上的话。虽然皇上疼你,但是也要注意一些才是。”声音温吞软糯,甜的让穆浮觉得有些腻。

皇后甜,穆浮声音更甜,便说:“这不是觉得有姐姐护着吗。”

不知道为什么,穆浮觉得何峥似乎有些拘谨。

“皇上是不是还有折子没批完?”

“那朕就先走了。”

何峥颇是言简意赅。

皇后神色微怔,以为何峥好歹会多说两句,却没成想。大概是觉得穆浮在,自己留在这陪两个女人说话多少吃力吧。

于是也就没有在留,而是老老实实地屈膝道:“臣妾恭送皇上。”

“早说了不必多礼。”

“恭送皇上。”

何峥去扶皇后,却不料穆浮一开口,目光就又挪到了穆浮身上。她见何峥看她,于是也就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对上去。又很是无耻的笑了笑,这才挪开。

而这一切都被皇后看在眼里。如今她怀着身孕,穆浮,动不得。穆浮挪开目光,却见皇后也看着她,但是皇后的眼神温柔陌生的让她觉得可怖。

何峥走后,皇后便由人扶着歪在了美人榻上,她现在尚未怎么显怀,不过姿态依旧做的十足。在这一点上,穆浮很佩服皇后。

“今儿来是有什么事?”

皇后知道穆浮去见何嫔的事,不过何嫔的性子她还是看得透的,看来穆浮这次是自讨苦吃了。话说回来,她也最喜欢看穆浮聪明反被聪明误。

穆浮淡淡一笑,说:“只是想来看看娘娘。”

“当真?”

“娘娘是我亲姐姐,这还有假。”

“既然如此,你帮姐姐办一件事。”

皇后神色温和,但是穆浮现在已经知道了皇后的套路,这叫,温柔一刀。

“姐姐请讲。”

皇后见穆浮神色如常,也就顿时失了兴致,实则也是怕知道的过早在她身后耍小聪明,于是改了口道:“因快年下,本宫又有了身孕,皇上准了父亲的情愿,让家里人五天之后再过来一趟,本宫要那时候你帮本宫一个忙。”

却并不说要她做什么。穆浮静静地等着下文。但是她等啊等,只等到皇后满怀期待的看着她。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姐姐总的说什么事才是。”

“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到时候再告诉你也不迟。”

果然。

“也好,姐姐现在的身体,不宜忧思过度。只是妹妹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姐姐成全。”

她今天带了翡翠抹额,有时候抬头,抹额也会跟着微微的晃动;渐渐地,她开始习惯古代人的装束,自然也要习惯甚至学会宫中贵妇的这些算计。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她们这样一辈子都盼着那个男人,又或者,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有这一天。

皇后目光微闪,沉吟片刻,才说:“是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妹妹最近日日梦见我没了的那个孩子。娘娘也是要做母亲的人,肯定知道妹妹的伤心与难过。妹妹这几日日不安枕,想请杜太医来替妹妹瞧瞧。”

“宫中太医多的是,何况杜太医如今怕是抽不开身。”

皇后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娘娘不知道,妹妹是有私心的。”

说到这里,穆浮特意顿了一下,见皇后并不接话,才又带着一丝惆怅说:“我只是想着杜太医是当年替我安胎的太医。娘娘也晓得我是个重情义的人,我总怕我为这事,要卧在床上好几日起不来。”

皇后笑了。皇后的笑容让穆浮觉得很不舒服,也许是打小养成的习惯,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皇后嘴角总是会带着不同程度的笑容。但是她的笑总不是发自内心,又或许她从没有过发自内心的快乐。

“好。”

“谢娘娘,娘娘仁慈。”

如果不是穆家人要进宫,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让皇后吐口。她之前是被皇后单方面利用,但现在,她希望她们能做到相互利用。她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对自己这个嫡出的姐姐是怎样的感情,反正自己对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是半分好感都没有的。

不过要在这宫中立足,最最重要的还是讨何峥喜欢吧。她突然想到那夜的事情,自己最后的记忆,便是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娘娘,皇上今日召赵小媛去宣室殿侍寝。”

即使将权力下放,每日依旧会有宫人向皇后禀报这些琐事。

“知道了,明日一早记得送些封赏去画梁阁,得皇上这样的看重,这些日子也实在是辛苦她了。”

贤良淑德的皇后,在穆浮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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