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头一个上来迎她,眼神交换间,穆浮便晓得王嬷嬷已经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等这件事解决,再等柳绿伤好……有些人,若不能一击即中,就必定会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穆浮施施然地走着,她的影子在前,她踩着影子,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玩的游戏。不过她是回不到小时候的,再想想,别说小时候了,就是本身她所处的年代都回不去。
“筹备好了?”
有备无患,穆浮还是在回房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
“娘娘就放心吧。”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有时候穆浮还真觉得这王嬷嬷就是她的金手指。大恩不言谢,多说感激也是无异,穆浮心如明镜,但因为太激动,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三更天的梆子钟刚敲了一响,穆浮便按捺不住要坐起来。她屋子里的灯尚未全灭,影影憧憧,时间一点一滴的走过,如空气一般不露痕迹,穆浮此时却是真恨不得自己有跳过的能力,她越紧张,时间便过得越慢。
“娘娘,成了。”
一个成字尚未说完,穆浮紧抓着被子的手,便已松开。
她长发散乱,却流泄出美人风骨,别人怀孕都是胖了,她却是瘦,下颚尖尖,越显的眼睛漆黑而明亮。成了。
大概是未去亲眼见证这一刻,穆浮总觉得快意的事来的太迅急,迅急的仿佛她一场大梦还未醒,就已经得到了真切的馈赠。
“好,好。”
穆浮连说了两个好字,那小太监低眉不语,却还是得了赏赐。愉悦之余,自然感慨周公公待自己果真不薄,这位娘娘,性子当真是极好的。
穆浮由那小太监搀扶着出去,当事的两个人已经被围了起来,水泄不通的,穆浮也看不真切。小安隐隐约约低听人在叫娘娘,便高喊,娘娘救我,娘娘救我,又很快被人要求噤了声。只听王嬷嬷道:“娘娘能不能容你,且看你待会儿吐的干脆不干脆。”
穆浮没往跟前凑,她身子重不方便,何况这件事她既然是受害者,就该端出受害者的样子来。
“请皇上过来。”
“诺。”
何峥睡得正甜。他虽是带着一股子气睡着的,但在梦里,他正与穆浮你侬我侬,周彦陡然把他叫醒,他皱着眉头,声音也是十分的不耐烦。
“怎么了?”
“皇上,披香殿那边,来人了。”
其实来的人若不是披香殿那边的下人,间之又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周彦是怎么着都不敢在皇上睡得正香的时候叫他起来的。
其实后宫之中,无非都是些争风吃醋的微末小事,要紧不要紧,这些主子娘娘说了不算,毕竟,还是要看上头怎么想。
何峥一听披香殿,就跟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怎么不早说,她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别的,叫太医了没有。”
周彦瞧他这个样子,难免哑然失笑,心里叹一句贵妃娘娘真是好福气的同时,也是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突然间对一个人这般上心。他打小就伺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的性格他摸得那是透透的,怎么就突然……自然了,这也算的上是好事一桩,穆贵妃是个好相与的,有时候皇上脾气大,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办法的时候,穆贵妃一劝就好,省了他们不少心,也免了他们不少罚。
“回皇上话,说是宫里出了背主的下人。”
听到不是身子有事,何峥顿时觉得放松不少。又道:“摆驾。”
周彦答了诺便出去布置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因一句话便摆驾妃嫔宫室,为的却是件可大可小的事。若明日一早传扬出去,宫里怕又是铺天盖地的传言,穆贵妃如今声势浩大,也不是是福是劫。
这厢何峥倒是积极,周彦还没安排人进来他就自己换好了衣裳,等专门替他更衣的两个宫女进来见他这个样子,竟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倒忘了请安。
知道何峥咳了一声,两个人才忙道:“参见皇上。”
“起来吧。”
“奴婢去点灯。”
其中一个稍微乖觉些,也镇定,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要知道皇上平时是很严肃,也很注重规矩的。
何峥点点头,说罢也就坐在椅子上,只等周彦过来说可以出发。虽说今儿穆浮态度实在的不对,虽说今儿他几次三番都气的想斥她一句大胆,但一听到披香殿那边出事的时候,他即使迷迷瞪瞪的也吓的一个机灵。这女子……难怪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峥脸上的笑容恰巧被其中一个宫女瞧见,但那宫女很快就低了眉。在穆贵妃之前,她从未见皇上这样过,从未。
“皇上,咱们可以出发了。”
周彦晓得皇帝怕是十分的着急,他做事本来就利索,此刻更是半点不敢怠慢;按他徒弟的说法,那是走路都带着风。
何峥点点头,但心里是雀跃的。他面上不显,但周彦其实也是明白,便假意自己着急,道:“皇上您快请吧。”
何峥听了果然受用,嘴里说慢些,脚上却加快了步伐。
宫里人给她加了衣裳,又搬了凳子过来,穆浮手上抱着汤婆子,身边人围得紧,穿的又多,其实也不觉得多冷。但何峥前一秒进来瞧了她,后一秒便说:“快回房去,当心冷着。”
霜寒露重,但她怀着孩子,身子倒比从前康健,加上她并不是虚寒的体质,所以虽说在外头坐的有些久,但并不觉得冷。但还是要装上一装的。其实她让人去叫何峥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惴惴,毕竟之前两个人多少也算得上是不欢而散,加上大晚上,他明儿要早朝,天又冷,她实在是怕他一个不高兴就不来了。
不过好在是来了,不仅来了,言语间一直对她十分关切。她眼睛一红,七分真三分假,当即便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还不扶你们娘娘回去。“
何峥步子走的更急,嘴上虽这样说,却是亲自过去扶她。
“还请皇上替我做主。”
穆浮在他的手差一点就碰着她的胳膊的时候身子一侧,当即跪在地下。却不料何峥看她这个样子更是着急。
“你先回房,外头冷。”
穆浮这次没再违拗何峥,只是依旧道:“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妃娘娘她买通我宫里的人,要害臣妾。”
“当真?”
何峥皱了皱眉,并未立刻动怒或反驳,而是再次确认。
穆浮有瞬间的失望,觉得他对自己原来并非深信不疑。但很快就调整好心绪,便道:“皇上若不信,可叫人来对峙。人证物证聚在。”
“朕不是不信你。”
何峥忙开口道。穆浮瞧他眼眸深深,也不晓得他这话是真是假,但还是安慰自己何峥还是信任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睡得正香却赶到披香殿来。
“是臣妾失言。”
“我真的不是不信你。”
穆浮不急,何峥倒是急了。
“晓得了。”
穆浮见他这个样子,璀璨一笑,便是放心的样子。
穆浮回正殿坐定,王嬷嬷就把人带了上来。
“皇上,这是小安,是我宫里的下人,他自己招认杨妃买通他,这一位是杨妃身边的公公,想必皇上也是见过的,小安说今日杨妃身边的公公会过来找他给他下在我安胎药里的东西。”
因晓得何峥是睡得正香被叫起来的,所以她也不敢将事情拖的太久,趁着这个时候,疲劳打法,办的越快越好。
王嬷嬷很快把从那小太监身上搜的东西呈了上来,何峥瞧了,眼睛里便迸发出寒意来,他虽明白医理,但害人的东西还是认得些许的。
“周彦,把人压去暴室。”
“娘娘救我,娘娘。”
小安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不愿受精神折磨才出卖杨妃的,但不代表他现在愿意受肉体上的折磨。穆浮瞧了,便说:“他也算是有改过之心,暴室便不必了。”
“不行。”
何峥坚持。
穆浮尤有些不明就里,眼睛里浮现出的神情便也有些懵懂。但这一次,她并没有违拗何峥的意思。何峥如今要替她出头,她如果偏要在这时枉做好人,不但寒了何峥的心,也会让她在宫中再无威信可言。杀鸡儆猴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在小安的哭号之下,穆浮心中斟酌良久,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皇上,还有一件事,臣妾必须要说。”
她差一点又要跪下,还好何峥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又说:“别没事就跪,朕不差你一个人的恭敬。”
怎么她跪,倒惹的他不高兴了。
穆浮有点想笑,但这样严肃的时候,又实在是笑不出来。
“杨妃,并非头一次想要某害臣妾。”
这话一出口,穆浮看见何峥脸色又是巨变,她心里却觉得分外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