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时断时续,时小时大,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了将近三天。
第一天阴云密布的时候,刘磊入住在野三坡的一家酒店,他驻足在房间的阳台上向远处的群山望去。
这是二十三岁的刘磊第一次从北京的城区中走出来,第一次见到乌云压山的壮观景象。乌云不断的翻滚、下压,群山似乎就要被乌云吞噬了。但他依然很镇定的站在阳台上,但是内心已经变得莫名的躁动。面对着这幅场景,兴奋不已的刘磊迫切的要留下纪念,于是他拿出手机,认真地擦拭了一下手机的镜头后将手机对向那派壮观的景象,按下了快门。
刘磊握着手机,面对着群山和乌云,单手托着下巴思考着,思考着人生和大自然之间的联系,他耗尽脑汁,但始终处在激烈思考和挣扎的状态中。随着乌云的不断聚集,整个世界变得犹如世界末日一般漆黑,忽然一道长长的闪电从重重乌云中斜刺而出,照亮了整个大地,随后传来的响雷声震彻大地。
刘磊知道大雨即将倾盆而泻,他没有过多的留恋这壮观的场景,转身回到房间里,换下了刚才尿湿的那条裤子。
在雨滴击打玻璃窗的响声中,刘磊安静的躺在床上,他觉得应该将窗外的景象和思考后的结晶分享给宅在家里的朋友们。
于是他点开手机相册,翻出刚拍的那张照片。他看到照片后失落到了极点,甚至有些恼火,照片并不是什么乌云压山,而是房间里的床,床上凌乱的摆放着两件衣服。他内心深处叹了口气,唉,手机的前后镜头忘记切换了。
刘磊不顾大雨倾盆,冲到阳台上迅速的重新拍了一张照片,客观说这张照片确实拍的不错。他回到房间后始终想不出刚才在阳台上有过什么思考的结晶,而后从网上搜索了一篇关于雨的文章,复制粘贴在微信中配着那张照片分享给了他的朋友们。
他越看那篇文章越是满意,尤其是文章开头有“周作人”三个字,他知道这是鲁迅的亲戚,是个名人,更让他满意的是郁达夫那三个字,刘磊觉得“郁达夫”这三个字很有深意,他觉得“郁”字很棒,即有葱郁的意思,也有抑郁的意思,最符合此刻窗外的景象。
过了不久,朋友们纷纷点赞。
次日的天空仍不放晴,细雨绵绵,刘磊只能无聊的坐在酒店房间里看电视,看完一部野外生存的纪录片后,刘磊对后面的徒步旅行跃跃欲试。
他拿出手机,看到微信里有人给他留言,问他寂寞难耐的晚上找了个什么口味的来消遣。
刘磊绝对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他忍受不了朋友如此调侃,于是他把手机的镜头对准床头的计生用品,调整好角度后拍了一张照片,在刘磊看来照片中那些计生用品全部完整无缺摆放着,没有一丝被动过的痕迹。看着照片刘磊底气十足,把照片分享到朋友圈,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随后大家纷纷点赞。
第三天的清晨,雨总算停了。刘磊收拾好行囊后,手握着房卡离开了这个困住他三天两夜的房间。走出两步后,他又转身回去,把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统统的放进了包里。
刘磊顺着公路大踏步向前走着,前两日的雨把公路两侧的一切洗的很清新。刘磊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爽朗的空气。他完全陶醉在这令人陶醉的环境里,似乎感觉自己身处在富士山的五合目,而不是野三坡。此刻他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包围着他,感染着他。
河滩里散步着一头黄牛,安静的低着头啃食着野草。刘磊细细的端详着那头黄牛,端详着眼前的这幅静雅的田园画面。那头黄牛悠闲的甩了下尾巴,发出了一阵低沉且有力的叫声,“哞……”。刘磊听到牛的叫声心想:嗯,这确实是一头牛。
此刻刘磊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力量已经团聚到内心,由内而外的散发着,让他觉得自己如此不同,从未有过如此的境界,那是城八区的朋友们所没有的。
刘磊一口气走了六个小时,不觉得累。他顺着公路走过一个弯道后,一个指示牌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鱼斗泉”三个大字,距离为十公里。他决定鱼斗泉就是他夜宿的地方,他想着在临近泉水的地方扎上帐篷,也许能遇到几个在泉边浣洗衣服的女孩,这是夏天,她们肯定不会穿的太多,这里是山区,她们肯定不会穿另刘磊厌恶的恶俗比基尼,应该穿着红色的肚兜在泉边洗衣服,互相嬉戏着。刘磊觉得脑中的这幅画面才是淳朴美,也许还能找到人生中的另一半,好浪漫。
想到这里,刘磊不由自主的微笑着,哼唱着《水手》,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石子任他摆布着飞来飞去。他越踢越有感觉,指哪踢哪,于是他决定把眼前的一颗石子踢向远处的一棵树。刘磊助跑了几步,右腿摆起,潇洒的踢向那颗石子,心里期盼着石子飞起后直中目标的喜悦。
其实那不是小石子,只不过是把一部分露出地面的石头。结果石子没有被踢起,刘磊的右脚被绊在了那颗石子上,然后整个身体顺着助跑的方向摔了下去,趴在了地上。
刘磊到了目的地后,四处寻觅着泉水,但始终不见踪影,他想泉水应该在山涧里,便顺着山路向山下走去。正在他四处找寻泉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当地人,刘磊向当地人询问着泉水的位置,可当地人告诉他这里根本就没有泉水。
浣纱女没有了,片刻的失望后刘磊很坦然的接受了现实,他这样安慰自己:牛街也没有牛嘛,这里也是个有历史的地方,不虚此行。
当夕阳在远处的山尖上恋恋不舍的时候,刘磊迅速的把帐篷扎在一片空地上。然后捡了几根枯树枝,堆在一起,生火。他忽然想起白天在路边看到的“防火重于泰山”的字样,又及时把火熄灭了。
夕阳终究消失在了远山之中,只留有一丝余晖慵懒的眷恋着这片大地,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几颗星,很亮,和那一丝余晖呼应着。
刘磊吃过两个面包后,坐在距离帐篷不远处的一处小土丘前,背靠着那个小土丘仰望着天空。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夜空中的密集的繁星向刘磊描述着宇宙的深奥和美。
不断的有蚊子骚扰着他,他早就有准备,点了一根蚊香。刘磊这一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很快困倦袭来。刘磊钻进帐篷,拿出手机,搜索着野外生存的相关信息,当他看到夜里可能有蛇出没的时候,他坐不住了,感到越来越恐惧,恐惧让他不敢站在地上,更不敢钻进帐篷里面。他向旁边的一棵树靠去,寻求着安全感,但是想到电视里播出过的蛇在树上游弋的画面后心里不由得哆嗦,手机也被失手掉在了地上。
夜里找不到方向和出路,刘磊被孤独和恐惧包围,于是他报警了。
大概一个小时过后,有几个护林员打着手电前来搜索。刘磊听到有人呼喊,那颗紧绷的心松了下来,他连忙把手机的求救灯打开,指引着前来搜寻的人们。
那几个护林员操着当地口音互相交流着来到刘磊身前。这些人不断的打量着刘磊和他身边的帐篷,其中一个壮汉不耐烦的看了刘磊一眼,说:“总算是找到了,你是叫驴友吗?”
刘磊心中鄙视着眼前的这个壮汉的无知,鄙视着他不懂驴友的含义,刘磊觉得自己有义务向他们解释驴友的含义,不屑的看了壮汉一眼,说到:“不,我的名字叫刘磊……”
刘磊还没说完,那个人摆了摆手,摇着头说:“那不是你,我们找驴友呢。伙计们,走吧,不是他,找错人了,耽误事。”
看他们拔腿要走,刘磊急了,慌忙说:“我就是驴友,你们必须带我走。”
已经转身要走的那个壮汉又转回身看了看刘磊,面部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撸了撸袖子,怒视着刘磊,说:“我们要找的是驴友,你这小子不实在啊,刚才你亲口说的你叫什么来着?我还真想不起来了,现在说改口就改口,还这么横。”
刘磊怕挨揍,服软了,恳求着说:“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我给你们钱。”
见刘磊服软了,这个壮汉不屑的说:“带你走?没门,我们还得找驴友呢,你那点钱哪里有驴友的命重要啊,虽然我们是山里人,没见过大钱,还没到视人命如粪土的程度,是不是啊?伙计们?”
其他人异口同声说着是。
看着他们这样,刘磊彻底的没词了,他恨不得跪在地上求他们,但出于尊严和面子,刘磊辩解着说:“我真的是驴友,我迷路了,我给你们解释一下驴友的含义,是这样……。”
那个壮汉打断他,说:“你别瞎说八道了,那这样吧,你跟我们走,一起去找那个驴友,你要是有半点不实在,我们就把你扔在这喂狼。”
在那个壮汉的监督下和指导下,刘磊在漫长的夜里,在漫山遍野中喊了一夜的“驴友,你在哪啊,我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