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停了无用的思索,抚了抚嬉妹俏皮的羊角辫,跟着嬉妹向黄四娘的住处走去。
除过眼睛微肿之外,已经恢复了笑容的四娘,看着青丘言笑了起来,进而开玩笑的说需不需要自己给他介绍个姑娘什么的,对此青丘只是嘴角泛着苦涩,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随意的聊着,也聊到了青丘的师傅沙子龙,黄四娘说,自己过些日子会去看他。当然不是真的去看人,大概是睹物思人一番吧。并对于青丘关于巨方诸洲多险难的提醒给与了许多的感谢。最后他们聊到了黄四娘墙上的一幅字画。
“这字画不错。”
青丘很是认真的看着墙上的一副两尺左右的字画说。画上画的是百花图,和屋外薄纱上的一般无二。至于那首诗则是拳大的楷体,工整中透着丝丝的俏皮。字的工整有力,用墨极深,可以看出题字之人应是个万分诚恳的人,而从那一勾一提的俏皮,则可以看出当时他的心情,应该是十分的舒适愉悦。
那诗曰:黄四娘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四句诗,浅白易懂,却也十分逼真的道出了桃溪的美。虽然青丘不懂诗词,可也觉得这诗朗朗上口,易读易记。
“几年前,一个落魄的读书人,路过这里,点了一堆好吃好喝的,吃喝完毕。居然一摊手说自己付不起酒水钱,让我看着办。当时我真想揍他一顿。最后,他见我真要拿出了一个手臂粗的大木棒揍他时,他便讨饶说用一首诗来抵还,还说他的诗能值三五两银子什么的。
我看他,实在是穷的厉害,又懒得与他争,索性就让他写了这么一首诗。不过你还别说,这首诗写的还真贴切。”
黄四娘笑了笑,说着之前那个读书人的落魄和有趣。听过黄四娘的讲述,青丘不由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多麽的可笑,不过想着当时那个穷酸书生,赖着用诗抵钱时无赖的囧样,又禁不住的笑了笑,说:“那倒也是个有趣的人!”
“谁说不是呢。你呢,以后准备到哪里去?”黄四娘转而问青丘。
“可能和之前的两个家伙一样,也到西南方吧!”青丘不是很肯定的说。
“你若是要去的话,一定要处处留心了。我曾经听你师傅说,那里有不同于武技的各种奇怪诡异的秘术和巫术。他曾经在那里是吃过大亏。你若要闯荡见世面的话,最好到中州去,那里才是你们这些少年英雄该去的地方。”黄四娘提醒建议。
“中州?那是个什么地方?”青丘问。
“中州在昆吾山以西,是整个大陆的中心,繁华无比,也是天下诸州豪杰集聚之地。当初我和你师父是要一起去的,可惜后来我们分离了。”说到这里,黄四娘的眼神不由得又黯淡了起来。
时间如伤,转眼三天过去,青丘告别黄四娘,离开花溪。至于去什么地方,他自己心里依旧不甚清楚,他也懒得想。他只是觉得,只有不停的向前走,才是方向。
“谁是天下第一鸡?”
“当然是乌眼妖鸡!”
“谁是天下第一妖?”
“当然是乌眼鸡妖!”
“凭什么?”
“哼。我不仅有天通眼,能识辨天下一切真伪。而且我又长得是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况且咱又智慧超凡,超诸葛赛孔丘,大智不愚啊!”
黑夜里,一个满脸麻子,獐头鼠目的家伙,疯疯癫癫的在山野间上蹿下跳,胡言乱语的叫嚷。还好这个时候,山里没什么人,不然肯定以为碰到了个神经病。
“嘿,哥们,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不知道!”警觉的青丘,言语甚是冰冷。
“不知道,也就是知道。只有知道了自己的不知道,那才是真知道。”
乌眼鸡妖对着行路的青丘,面带诡异的嚷嚷。然而青丘懒得理他,只给了他一瞥鄙夷的目光。而后手握着枪,快步走进夜幕,消失不见。
“小子,别逃啊。你是不是被我强大的智慧给吓着了。等等我啊。”
说罢鸡妖自顾自的嘿嘿大笑起来。青丘才懒得和这个神经病纠缠,不由得加快脚步,走进了更深的黑夜。
“求你了,别走啊。我再也不吓你了,行不行吗?”望着青丘几乎已经看不见的背影,乌眼鸡妖突然像是个被人遗弃了的小孩一样,大声哭着哀求。
北斗七星,已经西斜至树梢。青丘躺在山顶一块凸起的巨石上,静呆呆的望着星空,思绪飘荡。明天我该去哪呢?青丘不停的想着,久久难以入眠。
夜半过后青丘终于睡着。醒来时,天已经转亮,天空乌蓝,最后几颗星辰还留在天边,不过已经模糊难辨。当太阳升起,最后一抹乌蓝退去时,它们也将消失在了太阳光下,就如年少时的梦想和情感。
“在干嘛呢?想。想什么?过去。明天就要离开,为什么还要回忆那些事情呢?为了天亮以后全部的忘记。那样,岂不是成了最后一次的回忆?一定要忘记吗?是的。”青丘脑海里闪过两个自己,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自己如是说。
那是他由海外孤岛归来的第一百天,更是他迈入十九岁的第一天。三年多前,八月的月圆之夜——铺天海潮来袭时,巨方洲的万千热血少年,再一次的扁舟轻架,潮头激荡,展尽青春年少。
年少而略显懦弱的他也在其列,不过为了在心爱的女孩面前一逞英雄,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迎着连天排浪,他也挺直腰板,昂首而去,学他人也做一个弄潮儿!可惜毫无浪头弄潮经验的他,只能姿态僵硬的在危机四伏的巨浪中随波起伏。可他却又偏偏不安分,一心想向自己的心上人展现自己的勇敢,最后竟发了疯的净迎着险浪恶潮而去,那场景看起来实在是步步惊心,动人心魄。
那时的他就如一片无根的落叶,狂风一过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可他不在意。他只想听到她为自己而发出的欢呼,为自己的勇敢而发出的由衷的欢笑!博她一笑,死不足惜!这是他那时的梦想。
隐约听着她那少女因惊愕与赞赏,几成尖叫的迷人欢呼,他笑了。在滔天浊浪之中,开怀的笑了,甚至忘了自己还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和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慌。
于是,他更加全然不在乎其他弄潮儿惊愕、不解甚至嗤笑的目光,更加大胆的迎着风浪而上,尽情的展示着为她而生发出的,可融化坚冰的热情和不顾生死的勇敢。
最后,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哭泣,又似乎只听到了她的欢呼,可惜他已经无力再控制住自己脚下的小船,驶回岸边。潮头如山,海水如渊,他在波涛中起起伏伏,越来越远,而她也是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三年难归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如今他回来了。只为再一次听到她为自己发出的欢呼。
(今天会有四更,下一更早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