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缘起,终有缘灭。
东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是一个她一直避而不谈的梦,梦里,却是她的人生。
她站在十字街口,街道两旁灯火阑珊。屈指可数的,红的,紫的,绿的霓虹灯似乎在偷窥着嘲笑着这一切。
她面向街道。
王昭从他的背后紧紧地贴住她。那似乎是两个人之间最后的相拥。
很紧的拥抱,不安,不舍,愤怒,无奈,种种的情绪束缚着两个人。有风从远方带来莫名的伤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两个人在如胶似漆的纠缠。身体近了,心却远了。
东子轻轻侧过脸,她重复着那句在心里一直重复的话:“我们分手吧。”她的侧脸,像一尊绝望的雕像。王昭的心里堡垒一点点被击破。
“为什么?”他问道。
东子没有说话。
王昭倒吸了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别闹了,小傻瓜。我们回去吧。”
“回哪里去?”东子疑惑地看着王昭。
王昭把她抱在怀中,他本来就比她高,把她抱在怀中,她只及他的下颚。他不敢看她的眼,怕看一下便万念俱灭,万劫不复;他也不敢让她看见他的眼,或许比她更是绝望。只是微微低下头,吻在她的额头上。
“回到我们最开始的地方,好吗?”
东子在一瞬间,真的宁愿相信王昭说的话都是真的,一切都像原来的模样。可是她在心里疑惑:“破碎的玻璃杯,还能像以前完好无缺吗?答案是不能的。”
她狠下心,推开王昭:“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回不去了。我巴不得你不知道事实,可是这样对你来说不公平。我。”她欲言又止。
“我的身体已经是别人的了,你。明白吗?”
啪,一巴掌打下来。
怀疑,厌恶,愤怒,震惊。东子一下子在王昭的脸上看到那么多情绪。
她扯了扯留着血的嘴角。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昭质问着他。
“东子,都是你活该。”东子在心里骂着自己,她从来没有觉得那么心寒,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自己喜欢的人厌恶了吧。
她依稀记得,那天是她二十岁生日。他们两个因为很小的事情在电话里吵架了。王昭没有来A市参加她的生日。是白羽陪她过的。那天,她在KTV,唱歌唱的嗓子都哑了,也不肯放下话筒,只是一个劲地吼,也是那天晚上,她喝了一生中最多的酒。她平时不喝酒,可是那天,她反常的伤心。从来都是那么地累,但是她总是能忍,能强作欢笑,以至于突然放下了面具,悲伤是那么无懈可击,自己被伤的千疮百孔。她以前读过一句话,执念越深的人,在感情里,往往伤的最深。她从来都是个安静的孩子,不会讨好谄媚,不会装腔作势,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太笨了。不爱说话,她的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封闭的。她时常感到没有爱的孤独与冷漠所带来的那种窒息的感觉,所以更加渴望那种相伴的永恒。可是,她的他,却在B市,在遥远的远方。她假装不在乎,看着周围情侣整天黏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心痛,假装比谁都不在乎比谁都洒脱比谁都彻悟,听到周围的情侣分手了,她竟然会有一丝情形,或许只是人心中最龌龊的一丝情感。可是,当她经历彼此之间的吵架,从心痛到不舍再到麻木。她真的无处躲藏。当她反复询问着自己:“执着什么?”她哭了,或许,她的执着,只是最初的一句承诺:“用我一生,许你天涯海角。”
或许睡着了,一切便都结束了。那天晚上,她梦见,自己就那样毫无反抗地倒在一片红色的湖泊里。湖泊里充斥着,酿制良好的葡萄酒。是她最喜欢喝的那个牌子。她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偷偷喝妈妈珍藏的葡萄酒,味道真的很涩,一点也不甜。可是后来她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喜欢成瘾,爱成魔。让自己一点一点地陷进去,没有防备,也不会挣扎叫喊。
可是明天,总是会比想象中的残忍。当她醒来,她发现自己,竟然和白羽做了龌蹉的事情。白羽只是一个劲地求她原谅,她只转过头,知道自己和王昭,再无可能。
她希望给他的,只是一个完整的,像玉一般的,自己。可是,玉碎了,残缺了。即使他能接受,她也不能。
不该让他承受太多,也不要让他过分自责。这个念头战胜了她,她决心去骗他,让他对自己永远不要有牵挂,最后,让他忘了自己,忘了这个作为路人的自己。她终究不是他的归宿。
诛心,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是若是爱,一切便都不是困难。
“是,我就是下贱。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你管我。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你难道还以为在我的心里有多么重要的位置?未免太自恋了。这一巴掌算是我承的,打断我们之间所有的情谊。以后你我互补相欠。还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王昭的脸部表情变得更加扭曲,他不敢相信东子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所有的情绪像争挤的蛊虫,在胸膛里似要炸裂。只听见千言万语简化成一个简单的字。
“滚。”
东子低下头,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又下意识地说:“对不起。”
奔跑,她总是在奔跑。追寻着太多不可追寻的事情。
时间在混乱中旋转,各处有难以名状的争鸣。
因为哭的太久,加上那些天没有好好吃东西,她忽然觉得很恶心,俯下身子,一股脑地在路边吐了出来,酸的甜的腥的臭的。像是硬被人从肚子里掏了出来。胃里绞得生疼,两眼发昏,忽然眼前一黑。然而在倒地的时候,一个人抱住了她,让她感到不太痛苦了,至少有些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