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岚,那个拒绝登机的所谓的某银行行长已经被你弄下台了,几个附和者我也查了一下,都是些没有什么社会背景的人物,咱就算了吧,行吗?”张晨初低低吁出了一口气,为那个倒霉的行长叹了一口气,你果然是运气不好,犯冲了,倒霉得冲到司家的人头上来了!
两个半月之前,伦敦的机场发生了一场事故,起因是因为其中的一名旅客携带着骨灰盒,一切手续都办理了,登机的时候被一位旅客发现,这位旅客便以机上有骨灰盒为由拒绝登机,中国人就有这种忌讳,虽然航空公司规定只要按照要求办理好手续,做好包装工作,在不引起旅客反对情绪下,携带骨灰盒的旅客是可以登机的,但是很明显,同机的人有人反对,并且在协调未果的情况下对方便大打出手,骨灰盒被打翻,携带骨灰盒的人抱着骨灰盒在机场嚎啕大哭,但最终是因为拒绝登机的人越来越她没能登上那班飞机。
那个想要带骨灰盒回国的旅客就是林雪静,那个盒子里装的就是那个孩子的骨灰!
她不舍得那个孩子孤苦伶仃地一个人流落在外,她想带着他回来,可是最终力量单薄,那个孩子的骨灰还留在英国。
凌晨的墓地是那么的静谧,轿车沿着小路停在了目的地,墓碑林立的墓园里,那孩子的墓碑一点也不起眼,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一堆英文墓志铭的墓碑里,他的墓碑最特别,这是这边唯一一个用中文标明死者身份的墓碑。
墓碑上面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名字,林承翼!
摆放在墓碑前的花已经枯萎了,张晨初看着站在墓碑前的人,他把带路的人都叫开,走过去借着晨起的薄光肃然地看着那个墓碑,这个墓碑上的字是中文,所以他一下车一眼就看到了。
这里还真是安静啊!
张晨初心里闷闷得,他看着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的男人,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墓碑上的字眼。
这个时候说什么最好,恐怕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晚了!
可是这一句‘来晚了’又是多么的凄凉!
张晨初从自己的裤袋子里掏来掏去掏出几颗巧克力糖来,走过去摆在那墓碑前的水泥地上,伸手摸了一下墓碑,蹲在那里便开始用手撕开了一颗糖,“叔叔请你吃糖吧!不过糖不要吃太多,吃多了长蛀牙,就跟那个美洋洋似的,都长蛀牙了,你可别学她啊!”
张晨初蹲在那边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仅剥了糖放在墓碑前面,自己还剥了一颗扔嘴里嚼着,嚼着嚼着还说着‘好不好吃,下次给你带更好吃的来’之类的话,说完还抬脸看着站在一边静默不语的男人,扔了一颗过去,“你儿子赏你吃的,快吃快吃!”
张晨初说着蹲在地上不停地笑,其实他也知道这些话一点都不好笑,只不过是为了缓解此时的这种气氛,再不找话说,真的觉得压抑极了,喉咙里哽得发慌,张晨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睡在车里或是直接睡在飞机里不来的好。
只是让他诧异的时,司岚果然将他扔过去的糖放进了嘴里。
晨色中,司岚站在那个墓碑前将嘴里的那一颗糖慢慢地吃完,唇舌里的巧克力有些苦涩的味道,嚼着嚼着是越来越苦。
“有一个人,他从能说话开始最先会喊的人是爸爸,哭了痛了喊的人也是爸爸,做梦时喊着的人也是爸爸,他从懂事开始一直在等,等着他的爸爸出现,等着他的爸爸接他回家 ”
当天色转亮时,他亲手打开了棺墩,从里面取出了那只小小的骨灰盒,用手捧起那只骨灰盒轻轻地用脸靠了一下!
说
“爸爸带你回家!”
一张黑色的锦布裹住的那只小小的骨灰盒,随着锦布地慢慢展开,里面的骨灰盒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黑色的普普通通的骨灰盒,盒子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盖子开关旁边的位置旁悬挂着一条红色线穿着的一只银手镯,手镯上的三颗小铃铛在锦布被揭开时发出一阵声响。
叮铃铃,叮铃铃
像极了欢快的笑声,清脆的,悦耳的
好像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林雪静手里端着的杯子落了地,杯子落地就碎,砰的一声,站在卧室门口的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浑身颤抖着后退一步靠住了门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小子神情欢快地扑向她,仰着头用他那圆圆的萝卜头使劲在她怀里蹭着,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想我吗?妈妈你想我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捂着脸的林雪静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目光变得涣散起来,她的视线在自己的面前,落在自己的怀里,她用手开始飞快地擦干自己的眼泪,边擦边自言自语地说着“回来就好!你饿了吧,妈妈给你煮面吃,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煮!你乖乖的别乱跑,知道吗?”
林雪静就像是没有看到面前摔碎的杯子,踩着碎片就往厨房里走,她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朝厨房走的时候差点走错了方向,走到侧卧时急忙又折了回来,低声说着,“你看妈妈都忙昏头了,你也不提醒妈妈走错方向了!”
客厅里站着的人看着折回厨房里开始揭开锅盖放水煮面的女人,水龙头的水被拧开,水哗啦啦地涌出来,煤气灶点燃了,她先从冰箱里取出了两只鸡蛋,敲碎了用油煎熟了。
“宝贝儿,你站远一点,油星溅过来很疼的!妈妈不需要你帮忙,你呀只需要等着就好,妈妈很快的 ”
“老师说你今天的表现特别的棒,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要跟妈妈分享吗?你在学校没有调皮吧?”
厨房里传来了她轻轻的笑声,她把煎好的鸡蛋铲到盘子里面,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又自己忍不住地笑着,她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或是活在她跟孩子的世界里,她说着笑着,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她跟孩子讲最近家里发生的趣事,跟孩子说这周末终于有个双休可以带他们去海洋公园玩,但要求孩子们必须先把作业完成了才能去。
站在厨房门口的司岚听着她的笑声,听着她的自言自语,看着她熟料地把煮好的面条挑进碗里,两只小碗,每一只都装得满满的,上面再铺上一只煎好的荷包蛋。
她忙碌着开始打作料,又细心地搅拌均匀,抬起脸时,她朝厨房门口看,对着站在门口的承嘉笑了笑,“承翼,快来吃,叫哥哥一起来!”说完她神情一顿,目光朝四周看了看,“哥哥呢?哥哥去哪儿了?”
小承翼低着头,抬起脸时,眼睛通红的他挤出一丝笑容来,走过去端起了一碗面,“妈妈,哥哥在厕所,他说他不喜欢吃面,他不饿!但是,妈妈,我饿了,我把他的一起吃了,好不好?”
司岚看着端起那碗面朝客厅走去的小承嘉,那孩子眼睛红肿得就快掉出眼泪出来,端着一碗面坐在饭桌上,背对着厨房的他伸手飞快地去擦自己的眼睛,擦完之后埋着头吃了起来。
“早知道你这么饿,我该多煮一些!”林雪静看着坐在桌子上吃面的小身影,脸上溢出满足的笑容来,她却看不到埋头吃面的孩子边吃边哭,泪水直滚进了面碗里,和着面汤一起一口口地机械地往嘴里送。
我努力地想要走出来,可是,我却走不出来!
“别吃了!”一只手伸过来将承嘉面前的那只面碗给移开,看着满脸泪水的承嘉,伸手将他抱过来,让孩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终于明白承嘉说的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走不出来的真正原因。
“承翼,是不是面不合胃口?不好吃吗?”捧着另外一只面碗的女人低声询问,司岚明显感觉到怀里的承翼身子发僵,面对着将目光投递过来的女人,司岚看着她,她的眼眶微红,目光却涣散着,似乎是因为孩子没有再吃面,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眼睛里面便涌出一抹浓浓的愧疚来。
“我重新给你做!”林雪静急忙转身要奔进厨房重新再煮,被身后的那一道声音叫住。
“承翼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再了,你以后也不要给他煮面吃,他吃不到的!”
转过身的林雪静突然身体开始抖了起来,“你胡说,他还活着!”她说完快步地往厨房走,将那一碗没有动过的面重新倒进锅里,点火,天然气的旋转按钮第一次没有拧开,她再拧,还是没有燃,她的手有些慌乱地重复地拧着那个按钮,连拧几次都没有打燃,被身后的司岚一拉拉住了手往客厅里拖,她尖叫着反抗,被他连拖带拽着抱着朝着客厅的方向,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地挣扎,就像被人逼着从梦里拖出来,她不要这样,她不要这样
强行抱着她来到客厅的司岚一手掰正她的脸,一手指着饭桌上的那只骨灰盒,“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强行被掰正的那张脸被迫正对着那只骨灰盒,瞪大着的双眼眼皮开始剧烈的颤抖,那黑色的骨灰盒,浓郁的黑色瞬间卷起的黑暗扑面而来,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将她自己编造着的那个梦给击得粉碎,那碎掉的梦里,有孩子手上佩戴着的银镯子的清脆铃声,有孩子那悦耳的笑声,有孩子那渐渐跑远的身影,她追不上,影子越来越远,笑声也越来越远,梦碎的时候什么都不见了。
承翼,承翼
她一直活在自己编造的梦里,她甚至很享受着这样的梦,她明知道孩子已经不再了却还是愿意这么糊涂地活着。
这就是她的精神支柱,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但是,他不见了,他被吓跑了!
林雪静的那张脸已经变得扭曲起来,她转过脸,用手抓着他的衣领,泪眼朦胧的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
有力的臂弯一把将她箍紧,使得她没有力气再挣扎,只能被他箍在怀里动惮不得地拼命喊着‘把他还给我’的话,她没有疯狂到不顾一切的挣扎,而是近似哀求地哭咽,声声啜泣着喊着孩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