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并不想承认这是自己预料之中的,她只是有点抵触这样的自己,纵使她并不后悔让孟情歌知道事情的真相。
慕止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筷子拾起来,轻声问道:“郡主现在身在何处?”
“郡主拿到了秦诗落要交给重卿的东西,但她说现在还不是回来的时候。”
慕止低头沉默了一会,黑面具又说:“郡主让属下给小慕爷带句话,她说,她会把欠你的一点一点还给你,在此期间你想什么时候取她的命都行。”
“下去吧,在沈阡陌找到郡主之前保护好她。”
“是,属下告退。”
黑面具离开之后,慕止拿着那双已经脏了的筷子,低着头许久都没有说话,无可厚非的秦诗落能活到现在都是慕止的恩赐,可听到她死了还是觉得无法言喻的难过。
那些往事一幕幕浮现,她当时清纯的模样还留在慕止的脑海里,她曾想过要保护她一世,如今却借他人之手了结了她。
“秦诗落死有余辜,你不必觉得难过。”妖九轻声道。
沈沾墨也是这一刻才知道,慕止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不曾知道,却迫切的想知道。
慕止为何要掳走孟情歌,为何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为何要杀了秦诗落,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若是单单为了自己的仇恨,那这两人从未亏欠过自己。
难道说,这两人当初做了什么对不起慕止的事情,还是说当日孟情歌所说,没有及时接应的了慕止是在撒谎。
“慕慕。”白七夜一张口,便轻轻的咳了咳起来,从扇流韵离开之后他便没有再服药,方才一张口才隐隐察觉到,从喉间涌上来的腥涩之意。
“七爷!”妖九一听到白七夜咳嗽就有一种凌迟之痛,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却又经常出去办事劳累成疾。
“七夜,你可还好?”慕止也顾不上自己的感伤,连忙扶住了白七夜的胳膊。
白七夜咳完将喉间的腥味咽下,弯起眼睛笑道:“无妨,不必紧张。”
沈沾墨的视线从白七夜蹙眉开始,就一直没有离开他,虽然早就知道了白七夜就是沈俊赫,可似乎也是从这一刻才接受这个事实。
他还是一点没变,不管在怎么被痛苦折磨,也倔强的眯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云淡风轻的说自己很好。
“这里可有药房?”而他沈沾墨也有一点没变,就是看不得他痛苦,他虽然对白七夜让慕止产生了情愫耿耿于怀,可他是沈俊赫,那一切都可以有回转的余地。
“你会医术?”慕止大惊。
沈沾墨又问了一遍:“有没有?”
“有有有。”妖九猛然窜起来拉着沈沾墨就往外走。
白七夜虽然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猜不透,但却没有厌恶之意,即便他说的话让自己感到莫名其妙,可毋庸置疑的他对他们没有任何敌意。
“不用折腾,我就是医者,我的身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白七夜抬眼道。
沈沾墨并没有理会白七夜的话,跟着妖九进了药房。
“这些药都是扇子喜欢捣鼓的,我也看不懂,你可懂?”妖九一直对沈沾墨有着一种崇敬之意,不光是他可以反驳慕止,更多的是他刚才还和白七夜斗嘴,这会愿意为了白七夜制药。
沈沾墨将眼前抽屉的药房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他并不熟悉医术,比起白七夜来说自己还差很远,但是自己唯一占优势的就是,他曾研究了很多年白七夜的病。
而以前用来缓解白七夜病痛的药房,也是自己让隐云从各国搜索来的,有些细节恐怕连重卿都没有察觉到,他曾以为这辈子都用不到,而如今能用到着实令人欣慰。
“基本都有,可还差几味。”沈沾墨伸手在药名上摆弄了摆弄淡淡道。
“差什么?我去取,易国可有卖?”妖九自告奋勇。
沈沾墨回头轻轻瞥了一眼妖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俊俏的少年似乎三年都未曾变过,以前自己还误解他对慕止有意思,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个衷心为白七夜的下属。
“笔墨拿来。”沈沾墨低声说。
妖九好像着了魔魇一般,竟对沈沾墨的话言听计从,就好像他的口气里有一种常人无法反抗的王者气息。
沈沾墨低头写了些药方递给妖九:“这几味药不好取,去问白七夜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剩下的一味药我去找。”
“还剩下一个?什么药?”
“北寒赤狼心。”
妖九的眼睛蓦然睁大,她看着沈沾墨许久都没有说话,像是被吓坏了。
“北寒赤狼心?北寒境地真的有赤狼?我只见书中有记载可一直觉得那只是传说。”慕止一进门就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有些错愕。
沈沾墨回头对慕止弯眼一笑:“嗯,有,我去取过。”
“你去过?”慕止大惊错愕,若说真的有,那也是极其凶险的,北寒境地万里冰封,而且凶险重重,他怎会去过。
沈沾墨知道自己说的多,错的多,索性不再说了,他是去过,在沈俊赫死之前,那时自己才十几岁,功夫也不如现在,能活着回来也算是侥幸,不过这些事都无关紧要。
“在他还没有咳血之前,时间不多,若是小慕爷信得过我去一趟。”
慕止的眉心蹙了蹙,她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
“不行!”沈沾墨想也不想的就开口,慕止虽然现在功夫了得,但跟自己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子,他不想让慕止察觉到自己是故意,在她面前装的这么弱,而且他不能让她再有任何危险。
他原本以为,白七夜自从学了医术身子会好些,但现在看来他有必要提早医好他,就算他还是在怨恨自己。
“为什么我不能去?”
沈沾墨知道慕止一旦倔强起来,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叹了口气道:“你在这里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秦诗落的事情必定会引起重卿的骚动,孟情歌下一步动作你也不清楚,再加上。”
“无名,这些都抵不过七夜的命,如果让我在复仇和七夜的命之间选一个的话,我宁愿他活着。”
妖九心口一震,她不知道慕止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可自己却莫名的心酸。
“我的仇恨有很多年很多年可以慢慢来,所谓君子复仇十年不晚,不在于这几天,但是七夜不同,我不想让他有事。”
沈沾墨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多想问一句,那么于你来说我和复仇哪一个更重要,其实不用问她已经给了答案不是?
什么时候在她的心里,自己变成了如此卑微的存在。
“如果没有他,我已经死了。”慕止抬眼对沈沾墨一笑:“我从活过来的那一刻就告诉自己,我慕止今后不会在亏欠任何人的,所以对你来说也是一样,你可以给我指路,但取药的事情我来做。”
“慕止,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倔!”沈沾墨果然还是对慕止的倔强恨之入骨。
慕止微愣,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二话不说的揪住了沈沾墨的耳朵,拖着他往外走:“我警告你不许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听到没有。”
沈沾墨疼得直抽凉气却没有挣扎:“我哪种口气?我什么口气了?”
“你还敢顶嘴,别以为扇子宠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你今个早上已经答应跟着我了,跟着我就是我的人,所以一切要听我指挥。”
“你能不能先松手!”
“你说你错了,以后夹着尾巴乖乖做人。”
沈沾墨被慕止一直拖出了庭院:“我哪来的尾巴,怎么夹!”
慕止手上的力道又狠了一分恶狠狠道:“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一天不跟我犟心里就过意不去是吧?是不是小爷我早上对你态度太好了,你都忘了你姓什么了?”
“行行行,小慕爷,属下错了。”
“还把你不耐烦的,给我跪好!”慕止松开手趾高气昂道。
“又跪?”
“嗯?”
“好。”
两人身后,妖九和白七夜站在厢房门口朝他们望来。
“慕止似乎已经好几年,没有碰到这么扎手的下属了,很难驯服啊。”
白七夜盯着妖九递给自己的药房,心里就像被一把利刃扫过,这些药房有些药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样的搭配有些从所未见。
无名他只是一个秘士,怎会有这样的本事,还有,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病,他甚至连把脉都不曾给自己把过,有什么细节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
还是他就是像他说的,他在皇宫的时候就注意过自己,那他是如何在自己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打探着自己的一切。
如果说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那么他的功夫才智都在扇流韵之上,与其说扇流韵派无名来跟着慕止,倒不如说是争取了无名的意见,他自己想来的。
可是这样也解释不通,不管怎么解释这个无名都让自己猜不透,似乎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开。
“七爷,你在想什么?”妖九见白七夜失神,轻声问道。
白七夜将手上的药房方给妖九:“写信给扇流韵,问他无名是何时开始在宫里做的秘士,既然做了秘士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被调出来,还有问她无名在宫中是谁的下属!”
“七爷,你在怀疑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但我总觉得他和扇流韵之间,有一个人在撒谎。”
妖九脑洞向来转不过来,她朝正单膝跪在慕止面前认错的无名,启唇道:“可我觉得他并不像坏人啊。”
白七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轻声道:“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让我想搞清楚,按道理来说,他只要一心一意的服从慕止就够了,可偏偏却愿意为了我去北寒送死。”
“他说,他欣赏七爷。”
“若是欣赏的话并且身为易国秘士的话,为何不阻止重卿把慕止的身世告诉莲妃,细细推理的话,太多漏洞。”
“七爷准备怎么办?是否先告诉慕止?”
“不,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