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侧躺在车里,等了半天除了一个人仓促逃跑的脚步声,并没有传来她意料中的打斗声。
难道来的是自己人?那自己今日没有带人皮面具,应该也无妨,按耐不住也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沈沾墨站在马车前,一身黑衣随风扬起,而站在他对面的人让慕止也惊住了。
这个一身浅蓝色锦衣,盯着一张妖孽到不能再妖孽面容的男人,不就正是当年的易国二皇子,如今的离国太子沈阡陌吗?
不,他已经登基为皇了。
沈阡陌依旧是当年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除了长得更变态了一点外个子也高了不少外,没什么特别的变化,那双邪魅的瞳仁朝慕止瞥了瞥不由勾了勾唇:“我就说,除了你这世上还有谁能有这等脑子。”
慕止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沈沾墨身边朝沈阡陌不屑一笑:“别来无恙啊,沈阡陌,啊,应该叫你苏什么呢?”
沈阡陌见到慕止丝毫不差异,就像他知道她还活着一般回敬道:“名讳而已,小慕爷随意。”
这可让慕止不爽了,小慕爷!他怎么会知道她就是天机阁的少主:“你少在这扯淡,当年要不是你无缘无故的送我什么破守城,我也不至于会被误会的这么惨,你不在你的离国好好当你的皇上,居然还有空跑到这里来。”
沈阡陌不以为然的淡淡道:“我为什么来,小慕爷不清楚?”
慕止才不稀的搭理她,拉着沈沾墨就准备上马车,沈沾墨扯住了她的胳膊侧着头轻声道:“让他把话说完。”
慕止眉头轻蹙,她看到沈阡陌这张变态的妖孽面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有他永远云淡风轻连点情绪都没有的变态性子:“有话直说。”
“孟情歌在哪里?”
慕止心中一冷,笑道:“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我可不认为当年孟情歌背弃我跟你没有关系,她对你痴情一片,如今你却要杀她,说不过去吧?”
沈阡陌邪魅的瞳仁眯了眯,撇过眼对沈沾墨笑道:“我现在还不想跟你们有什么牵扯,我杀还是你杀没什么区别,与其怕下不去手,何不告诉我,两全其美?”
沈沾墨精容上不带有任何情绪,他从三年前和沈阡陌分开之后,就已经对眼前的男人仁至义尽:“钱塘。”
慕止蓦然的睁大眼睛:“沈沾墨!”
沈沾墨撂下这句话拉着慕止就走,慕止回头时正看到沈阡陌朝她望来,而他的唇语让慕止产生了巨大的错觉。
沈阡陌望着慕止,弯着眼睛笑的让人毛骨悚然道:“等我。”
一直回到了马车上,慕止脑海里还盘旋着,沈阡陌那让自己后背发凉的表情,在她看来她接触的所有的人里面,只有沈阡陌是没有长心的。
皇后死的时候,他没有掉一滴泪甚至跟她见面,还面带笑意,叛变易国依旧云淡风轻,在离国用最短的时间内风生水起,而他相信他能当上太子以及后来皇上的死顺利登基,都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心里没有亲情,亦没有爱情,在他的心里没有人,刚才却告诉她,等他。
等他什么?等他来杀她?
“从刚才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在怨恨我告诉他孟情歌的位置?”沈沾墨见慕止失了魂一般,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慕止猛然回神:“你说什么?”
沈沾墨轻轻的蹙起眉,俊脸一黑道:“你怎么了?”
慕止想了想终究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在想沈阡陌的变化怎会这么大。”
沈沾墨垂着眼睛没说话,慕止知道昔日兄弟如今仇敌让他心里难受,伸手握住了他的:“沈沾墨。”
“我没事,只是在想,他为什么要找孟情歌。”
慕止也觉得好奇,但想到刚才又诧异道:“我都不知道孟情歌现在身在何处,你怎么会知道?”
沈沾墨撇过眼冷哼一声:“我不知道。”
“那你干嘛给他说在钱塘啊?”
“我胡说的。”
慕止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胡说的?为什么连她都没有看出来半点,沈沾墨是胡说的痕迹,这货的演技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如果知道你胡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沾墨朝身后的车壁靠了靠悠哉道:“会如何?就凭他当上了离国的君王就动得了我?倘若他敢动手方才就不会放我们走,照我来看,他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孟情歌。”
慕止心里咯噔一声:“那他是?”
沈沾墨的眼睛抬起来直直的望向慕止,一字一句道:“我倒是觉得,他是为了你。”
就像一颗细小的石头被扔进大海,也像是一只微小的蝴蝶在遥远的地方震动了下翅膀,汹涌而巨大的阴谋笼罩下来,让慕止心口堵塞。
而最终,慕止终究无法对沈沾墨隐瞒,轻声道:“他刚才对我说了句唇语。”
“说了什么?”
“他说,等我。”
上帝是公平的,所以每个人都只有一道视线,而有些东西,自己是无法看到的。
就比如,在沈阡陌离开之后。
潜藏在密林里的无数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那道倨傲的浅蓝色身影围在中央,下一秒齐刷刷的跪下。
“参加皇上。”
沈阡陌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空旷之地,眉眼间的散漫变成嗜血的戾气,当年那个陌上公子早已荡然无存。
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兄弟是敌国皇子,自己的亲生父亲不闻不问,在他回宫之后若不是他拿住了易国的把柄,那狗皇帝,可能根本不会认他这个儿子。
如此的父亲,那么不要也罢。
慕止想的不错,他沈阡陌确实亲手杀了离国的皇上,并且在这三年筹备好了一切,死在他手里的同胞也不算少。
他为什么走到这一步,那都是被逼的,他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却被步步逼到,可连生存都是问题的日子造就了他走到今日。
与其如此,那不如掌势天下,盛世也好覆灭也好,于他来说不过乐趣两字。
“圣上,是否出发钱塘?”领头的黑衣人低声问道。
沈阡陌轻轻的抬起手指,邪魅的双眼里没有任何温度:“不必。”
“那孟情歌?”
“有慕止在,还怕找不到孟情歌?”
黑衣人噤声屹立沈阡陌左右,沈阡陌压响食指薄唇一勾:“真没想到,慕止当真还活着,而且是在朕眼皮底下快活了三年。”
黑衣人脸色发青,声音低沉道:“谁都没有想到慕止还活着,这女人命真大,不过她既然和墨王和好了,还会对我们有用吗?”
沈阡陌想起慕止,便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就像一个精锐的猎人碰到了一条猎豹,那种想碾压的感觉让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犹记得,当年在易国皇宫的慕止,而不可置疑的是现在慕止比当年都风姿卓越。
能打赢边境之战,能在易国通缉下死里逃生,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壮大天机阁,并且当上了天机阁的少主,如今又能摆脱一切前尘往事收服沈沾墨,甚至连白七夜都为自己卖命。
呵,好像这三国,这样的女人也只有她了吧。
“有用没用,想有何用?”他最厌烦也最不屑于干的就是空想,这是他从未改变过的。
“圣上是想得到她?”
沈阡陌眼睛稍稍抬高了一点,压响修长的中指:“得到或毁了,都成。”
这样一个女人,是他的那固然好,纵使他不懂的什么是喜欢,可她有他需要的地方,那若是得不到,毁了也省的惦记。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
“皇宫里现下如何?”沈阡陌迈步朝前,黑衣人紧跟而上。
“朝政安好,但后宫并不安稳。”
“一群女人而已,任由她们折腾,若是动静大了。”说到这,沈阡陌顿住脚步回头对黑衣人一笑:“就杀了。”
“一,一起杀吗?”黑衣人跟着沈阡陌的时间不算短,虽然问这句话有些多余,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毕竟现在后宫闹得最凶的,是平日里沈阡陌挺在意的那个女人。
“一个巴掌拍不响,留着无用,天下女人千万,杀了。”
黑衣人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试问道:“重卿公主回信了,她说她并不愿意嫁给皇上,可看易国皇上的意思是同意这门和亲的。”
“狗皇帝同意,是因为他不知道沈沾墨的势力,又不想贸然跟我离国开战,重卿不同意是因为她还惦记着沈沾墨,可她不知道慕止还活着。”
“圣上的意思是,要告诉重卿公主吗?”
沈阡陌冷笑一声:“为什么要告诉?今日朕要求联姻她拒绝,他日,她会来求着朕一起对付慕止。”
黑衣人点点头:“圣上说的是,重卿太不知好歹,让她来求圣上再好不过,可现在就告诉她慕止还活着,岂不是能加快时间,让她早点降服离国。”
沈阡陌最看不惯的就是身边的这群猪脑子,但杀了又懒得拔剑,只能回头不冷不热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黑衣人对此眼神在明白不过,当即就跪下狂磕头:“奴才愚笨,奴才该死!”
咣当咣当,额头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沈阡陌听来却丝毫没有感觉,他身子一扬便隐匿在了身旁的树林里。
身后的黑衣人,四面八方的也一并涌了进去。
沈阡陌疾驰在树林间的身影,就宛如他无心的身影一般,冷漠的让人感觉回到寒冬,冰冻三尺,而他脑中一丝诡异的念头清晰可见。
现在不告诉重卿,是因为不到时机,要在给重卿致命一击,趁她想降服于他的时候,帮忙抓住慕止。
只要慕止到了自己手上,那么还要重卿何用。
既然你重卿如此忠诚于沈沾墨,那么,如果沈沾墨知道是你害了,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慕止,会如何呢?
就算你我并无交集,但若是我需要你不在,日后也不必在了,至于慕止,与其跟着沈沾墨过着矛盾不堪,进退两难,又想复仇又想当救世主的生活。
倒不如,把你的心,你的人,你的智慧,你的一切都给我,沈沾墨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你锋芒刺穿到我眼中,只能为我所用。
想及此,沈阡陌嘴角勾起笑意,邪魅的瞳仁里星光点点:“慕止,记得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