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遥走后,我在屋里还是放不下方慧的事。
按理说,也就是等于之前的猜测都断了,根本就都是庸人自扰。
我正发呆,柳绿跟我说:“娘娘,咱们今儿自己用膳?”
我点头。
柳绿十分为难地说:“奴婢想起来,似乎咱们刑芙宫没厨子。”
“恩?”
“就是说,咱们刑芙宫这么长时间都是跟皇上一起用膳,所以奴婢从来没问过用不用厨子,这会皇上不来用膳,咱们晚膳去哪里吃什么?”
我噗嗤笑出声来,“皇上不来,咱们竟然都不能吃饭了!我到是不知道,咱们这该请了厨子来刑芙宫里。你一会去问问去。”
柳绿点点头。
柳绿走了之后,我就跟着准备去慧婆婆那边问问私生子的事。心里总是不踏实。好像慧婆婆的意思,那私生子是她接生的,但是那天问的太多太急,慧婆婆并没有说清楚,到底孩子是不是她接生的。
正准备去偏室里面瞧瞧,琳琅叫我,“娘娘,太后那边的人过来。”
“叫他进来。”我总觉得来者不善。
琳琅引进来一个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单公公。单公公对我揖了一揖,“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单公公免礼。单公公这会来刑芙宫,所为何事?”我问。
单公公赔笑,“太后有请娘娘去泽惠宫议事。”
这会叫去议事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点头,“单公公且先行,本宫收拾一下就去。”
单公公点头,就走了。
琳琅说道:“这会来找娘娘,怕是故意的。都要用晚膳了,为何这会找娘娘?”
我将发髻梳了梳,对琳琅说:“不管怎么样,都过去瞧瞧。太后的面子不能不给。”
到了泽惠宫,里面倒是一片安静,似乎就在等我。
小良子宣了我到,之后就进去了。
我给惠允太后请安,余光瞥见了折枝和铁双双。
我瞧见两人在,心里多少明白,沆瀣一气,怕是想出我点洋相。
惠允太后叫我起来说话,我便坐在了左手边。
“母后叫儿媳来,可是为了这两个人?”我单刀直入。
惠允太后说道:“折枝是舞女坊的领舞,刚刚被双双撞见,才知道她这么久一直被人陷害,就到哀家这里来诉委屈。哀家听了半晌也没怎么听明白,但是却知道,皇后娘娘是知道这件事的。”
我摇摇头,“母后这话,儿媳不甚明白,儿媳知道什么事呢?”
惠允太后望了我一眼,“皇后当真是不明白?”
我继续摇头,“儿媳不明白!”
惠允太后倒是好耐性,说话慢条斯理,完全不着急,“也无妨,叫折枝再说一遍就是。”
铁双双却抢话,“折枝哪里敢说,不如叫本公主说好了!”她也不等众人点头,就指着我说:“皇后娘娘早些时候,见过折枝和玉瑶,总不会这会就说忘记了?”
我也不做声。
铁双双一脸得意,“皇后娘娘一味偏袒玉瑶,说折枝是陷害大家的凶手,如今折枝委屈不已,玉瑶大肆欺压于她,她又不敢去跟皇后娘娘申诉冤屈,只好自己在路边哭。被本公主看到了,才问出缘由。这么长时间,皇后娘娘竟然颠倒黑白,冤枉折枝!”
对我一番全是质问。
我笑了笑,望着惠允太后,“母后,其他事暂且不问。这铁公主是您喜欢的人,所以儿媳并不愿意计较。但是当着母后您的面,儿媳总要问一句。不管本宫做没做错,好像还轮不到她一个赐封的公主指着脸上问罪。”
铁双双一听脸色变了。
我又说:“而且儿媳还要问句,母后应该知道,铁公主对儿媳理应叫皇嫂,儿媳若是没记错,铁公主明里暗里都没叫过儿媳半个皇嫂。儿媳是不是应该问问母后,这体统何在?若是他人听见了,怕是就问罪了!”
铁双双没想到我先不问了折枝的事,给她一个罪名先扣上了,当时就蔫了,“你说谎,我何时没叫你皇嫂?”
我也不说话,只是含笑望着惠允太后。
惠允太后冷了脸,瞪了铁双双一眼,“还这么不知道分寸!你啊我的称呼,成什么体统!”
铁双双当即跪在地上,“母后,双双知道错了,说的着急,就忘了。再说双双本来也不曾入过宫做过公主,有些规矩自然是不懂的,母后宽恕双双!”
铁双双这撒娇的本事也不见得多厉害,但是惠允太后吃她这一套。
我不做声,惠允太后就必须对铁双双问罪。
惠允太后严厉的说:“不要仗着哀家袒护你,你就处处得意。这是宫里,比不得慈安寺,佛祖能宽恕,但是皇宫不能宽恕!”
这话说的,虽然明面里没说皇后娘娘不宽恕,可意思就是我的心可不如佛祖那般慈悲。
我仍是不说话。
惠允太后无非就是逼着我自己主动给她解围,我偏不。既然你都说了皇宫不宽恕,那么皇宫就不宽恕!
铁双双这才知道,惠允太后也是有些为难,如果她再不主动跟我认错,怕是一会太后也要责怪她!
她只好对我恭恭敬敬的说:“皇嫂,双双年幼,又不知道宫中规矩,皇嫂就宽恕双双吧!”
“双双乖,这么说话,才真正的符合你黄凌公主的身份。只是双双,你也知道你不知道宫中规矩,怎么就能笃定了本宫冤枉了折枝?”我立即反问。
铁双双失了先机,被我如此一问,彻底没了话。
我淡淡的瞥向折枝,“本宫的确不知道你委屈什么,那日,本宫也说了,你跟玉瑶谁抓出凶手,谁就是司舞女。如今你凶手未抓出,倒是先来告状了。”
折枝胆怯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可是皇后娘娘已经有偏袒玉瑶的心,玉瑶处处与我做对,我根本无法找出真凶!”
“那玉瑶找出了?”我反问。
折枝说道:“玉瑶自然也没有找出凶手。”
“那这么说,本宫偏袒玉瑶何处了?你跟玉瑶同时离开刑芙宫,本宫没去过舞女坊一次,你且告诉本宫,本宫偏袒在哪?”
折枝也是个精明的人,被我质问,感觉要露馅了,就立即跪拜惠允太后面前,“太后要为奴婢做主!奴婢自然不知道为什么玉瑶有恃无恐,处处拿出皇后撑腰的样子!”
惠允太后说道:“皇后既然说了没有撑腰,你就不要小题大做。哀家也是老了,不愿多参与这些争斗。哀家问你,玉瑶是何人,叫玉瑶过来,哀家见见。”
单公公于是去叫了玉瑶。
玉瑶进来后,倒是气定神闲,对着惠允太后跪了下去请安。
惠允太后叫她抬起头来。
玉瑶便听话的抬头望着太后。
惠允太后说:“长得不错,也是有些福相的。哀家问你,听说舞女坊有人投毒?”
玉瑶点头,“回太后娘娘,既然今儿太后娘娘将奴婢跟折枝都叫来,奴婢正好有一事禀告。奴婢已经查出来,折枝就是投巴豆粉的人!”
折枝一听慌了,“玉瑶你别血口喷人!”
玉瑶冷笑,“你贼喊捉贼,自己买了巴豆粉投在我们喝水的桶里。若不是那日凑巧我煮了绿豆汤,我们也一齐糟了你的暗算!你将剩余的巴豆粉藏在树下,今儿总算是被翻出来了。”
玉瑶说着,从袖子里拿出巴豆粉,递给了惠允太后。
惠允太后看了一眼,“怎么证明?”
玉瑶说:“这方手帕上面有湿土黏着,是我挖出来的时候就带着的,巴豆粉藏在里面。手帕是折枝的。”
折枝呆愣的瘫坐在地。
惠允太后点点头,“的确是埋在地下有些时日了。”
玉瑶又说道:“若不是折枝心粗了些,将手帕也一起埋了,怕是奴婢也找不到这么现成的证据。”
我不禁对玉瑶又佩服了些,这就好办,若是叫她好好地领了舞女坊,她会很得力。毕竟只有长相没有手段的人,总是会被别人算计掉。
惠允太后望向折枝,“你还有何话说?自己作孽不认,还诬赖皇后,你可知你是死罪!”
折枝一头磕在地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太后开恩啊,太后饶恕奴婢性命吧!”
我还没来的及说话,惠允太后却一挥手,“来人啊,出去杖毙!”
惠允太后一言既出,我自然没法反对。
只是心里难免咯噔一下,这惠允太后好凶残的手段!
若是燕妃如此做,怕是我都不会这么想。可是惠允太后是从慈安寺刚刚返俗入宫,就算是想要铁手腕,也不可能一次性杀生。她毕竟是住持,而且又是佛门弟子,难道不应该真的慈悲为怀?
我心想,怕是这惠允太后只是看着仁慈了些罢了。
折枝的确罪有应得,所以我也没什么一定拦的必要。
铁双双则心有不甘,觉得没有惩治了我,反倒叫惠允太后脸上难堪。
我这时候开口对玉瑶说:“本宫之前也是允了你的,若是抓了凶手,自然就做了司舞女。如今,你便管着舞女坊吧。”
玉瑶应了。
惠允太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又望向我,“双双无事生非,倒是叫皇后为难了。”
我多少还是得给惠允太后留点面子,我说:“母后哪里话。既然也顺便解了这案子,不是正好。若不是双双公主,怕是还没机会呢。”
惠允太后笑了笑,“还是皇后识大体。”
“母后过奖了,儿媳自然不能给黄凌江山添乱。况且这后宫,少了这种斤斤计较的人,才是福事。”
又寒暄了几句,我就跟玉瑶等一起退下了,铁双双则留在了那里。
出门的时候,玉瑶不停张望,双肩瑟瑟发抖。
我见她那个样子,心里明白,她是在找折枝。
我问她,“你害怕?”
她没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见我们离泽惠宫有些距离了,才说:“太后之前不是住持么?折枝就这么被处死了?”
我笑了笑。
从来人无佛心,便是天天在佛祖面前又能如何?不过是人面兽心。
怕是我要小心提防着这老太太,她绝不是简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