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试武台用大块的花岗石筑成,高出平地三尺有余,打磨得平整光亮,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的光辉。
台下已经站满了秦家的年轻族人,有男有女,穿得衣服光鲜,个个精神抖擞,信心满满,不时有嬉笑声传来,情景甚是热闹。
“哇,是三少爷来了!”秦小四领着路,刚走到演武场边上,身前的树丛花下,突然跑出一群小姑娘,一起惊叫出声,莺莺燕燕地将他围了起来。
原来是秦府大院的丫鬟们,我的铁杆亲友团,可算找到组织了。秦三少爷挥了挥手,眯着一双勾魂眼笑嘻嘻地和她们打着招呼:“多日不见,各位姐姐好啊!”
“三少爷好!”丫鬟们在秦小四的指挥下,一齐娇声大叫:“一!二!三!少爷,少爷我爱你!”
这嗲声嗲气的口号甚是响亮,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秦府的家丁伙夫等下人,仿佛听见了召唤,不由自主地往这边聚拢过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秦辰周围一下子倒是聚积了不少人气。
秦辰在人群中找了找,没看见婉儿的身影,微感失望,这丫头也不知道想没想我,回去得好好审问一下。
旁边的族人看见了秦辰,不屑地摇摇头,纷纷让开几步,离他远了一些,像是怕沾染了晦气一般。有人甚至发出讥笑之声,显然很是喜欢看他出丑的模样。
秦辰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秦小四这个闷货出的什么主意,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鹤立鸡群么?嘿嘿,我喜欢!
“哇,三少爷今日好,帅呢!”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惊叫着捂住了嘴巴,明显就是三少爷仰慕已久,旋即丫鬟们便开始唧唧喳喳了起来,眼光完全落在了他脸上,把他浑身上下都瞅了个遍。
“一年没见,少爷好像瘦了了不少呢。”
“是吗?我瞧瞧,这哪里是瘦,分明就是长高了。”
“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黑了。”
“少爷,我煮了粥,晚些时候送到你院里。”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羞羞答地喊道。
秦辰没什么架子,平时没少和这些丫鬟厮混,本已极为熟稔,丫鬟也并不怕他。一个女人或许还没什么胆色,但十个女人凑在一起便色胆包天了,丫鬟们围着他瞧上看下嘘寒问暖,身上也不知道被摸了多少次。
没想到丫鬟姐姐们还是像以前那么热情亲切,秦辰受宠若惊,眉开眼笑地和她们说着话。这些丫鬟长相虽不出众,但都是些充满青春活力的姑娘,就像几十只小画眉,围在身旁叽叽喳喳,侬声软语,听得他骨头都酥了。
旁边的家丁伙伕也沾了他的光,凑着脸也能和身边的丫鬟说上几句话。
中州大地,男女授受不亲是铁律,女子自幼很少抛头露面,男女交往甚少,导致男子遇上中意的女子的机会也少,媒婆红娘行业生意兴隆,指腹为婚娃娃亲也不少。若是遇上中意的女子,男子一般都会上前搭讪的。女子们一旦遇上有人相询,只要对上眼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现在这种情况,正是男女交好的大好时机,一帮家丁伙夫满面春风,物色着中意的丫鬟。有几对胆大的已经眉来眼去,开始来事了。
一时之间,吴侬软语,环肥燕瘦,软玉温香,直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秦家的年轻族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说不屑与下人们厮混,但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偷偷地往这边瞧,心下愤然,这种福艳之事,怎么就让些下人碰到了呢?
“少爷,据说你沾污秦玉姑娘的清白,自己却躲了起来,导致她天天上门找你,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滚被单,请问,少爷你会屈服在秦玉姑姑的石榴裙下么?”一个小模小样的丫鬟好奇地问道。
秦辰听得满冷汗,女人天生八卦,看来这事没假。我和那小疯婆子的恩恩怨怨,不知道被这些丫鬟编排出多少个传奇故事了。屈服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个故事版本的结局太惊悚了。
这一年来,秦玉隔三岔五去秦辰的院子找他讨个说法,这个事情己是秦府大院众口相传的秘密,流传很广,家丁和丫环们都在讨论,也许少爷真的吃干净抹完嘴躲起来了也说不定。旁边几个丫鬟又是好奇,又是气愤,眼神霍霍义愤填膺地看着他。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怎么像是恨不得将我就地正法碎身万段?秦辰被丫鬟们的凶神恶煞吓了一大跳,赶紧站出来发表声明,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和四长老家的秦玉姑娘,自幼相识不假,都是秦家人,沾亲带故,相亲相爱是理所当然,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我们是很纯洁的堂兄堂妹关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药长老那里勤学苦练,和躲着她没有任何瓜葛。本少爷为人正直,诚实守信,怎么会做出那种薄情寡义的事情呢?”
“哦。”一帮丫鬟纷纷松了口气,深感失望,好好的一桩金童玉女的凄美爱情故事,让少爷几句话就给毁了。
“哇,这么说少爷会炼药治病了么?”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脸上带着两道桃花,拉住他衣袖,娇声央求道:“少爷,我近几日下腹部胀痛,时常胸闷烦躁、头痛头晕,伴随有心恶呕吐,晚上心惊失眠,白天倦怠乏力、四肢冰凉。要不,少爷你晚上到我房间来帮我检查一番?”
这丫鬟姐姐春意正浓感情泛滥,把我当成妇门大夫了。秦辰听得背上寒毛直竖,擦擦额头的冷汗,女人,太可怕了。
“哇,快看,他们来了!”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惊叫。
秦辰顺着他们眼光所指,远远地看去,只见台上走来十几人。几个家丁打头,在高台上摆放了一排椅子,秦家四位现任长老依次坐下,闭目养神,一副高人模样。秦族长坐在中间,不停地四下张望,见秦辰站在下人中间,孤伶伶地,族人都不与他打招呼,心里又怜又喜,一阵叹息。
其后是七男三女,二十不到的年纪,个个目不斜视,走到椅子背后站定。男的气定神闲,女的俊俏无比,这就是秦家近年来培养的杰出之辈,筋骨精奇,天赋惊人,被收入后院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定然是家族的中流砥柱。
秦辰突然感到似乎有一道眼光色迷迷地看着自己,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定睛一看,就见台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满脸悲愤地瞪着自己。
秦玉这小疯婆子也成了秦家内院精英了?秦辰大惊,急忙低下头去,躲在了人群中间。他虽常年私混于秦府大院,台上有几个人他还真认识,特别是秦玉这小疯婆子和秦勇这便宜大舅哥,想想就觉得牙疼。
“哇,快看,是秦明师兄啊,好帅啊。”台下突然像炸了锅似的,秦府族人中年轻姑娘都疯了起来,激动得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显然是这位秦明师兄的支持者。
“哇……你看,他在对着我笑!”站在秦辰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惊叫一声,捂着通红的脸,一副要昏倒过去的模样。
秦辰愤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自己的亲友团里竟然有人公然反水,实在是太丢人了。站在首位的秦明师兄,秦辰没见过,甚是眼生,面如冠玉,长剑缠腰,面带微笑,长衫飘飘,说不出的潇洒味道,也难怪这小丫鬟惊叹不已,双目星星闪动,小姑娘都喜欢这等白脸小生。
只是,任凭底下小姐姑娘赞叹惊叫,暗送秋波,那秦明师兄却只把自己的注意力,含情脉脉地集中在自己身旁的一个美丽少女身上。
这白脸小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竟然敢夺我风头,真是人神共愤啊,不就是长得比我白一点帅一点么?秦辰悲愤地暗骂了一句,对于长得比自己帅的男人,他一向是没有好感的。
“切,秦明师兄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咱们的第一才女还不是不曾理会他。”另一个丫鬟不屑地哼了哼。
“你知道什么?”先前那小丫鬟不服气地争辩道:“秦明师兄是秦家年轻一辈中第一高手,和咱们秦家第一才女正好般配,依我看,他们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别看他们在台上装作谁也不理谁,暗下已私订终身了也说不定。”
秦家什么时候冒出一个第一才女来了?秦辰急忙拉拉这花痴丫鬟,疑惑地问道:“秦家第一才女是谁?”
“哇,少爷,咱们秦府第一才女都不知道?”小丫鬟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秦玉姑娘还经常去找少爷你呢。”
秦玉那小疯婆子?秦辰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难怪方才这些丫鬟一说到秦玉,都气得要死,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原来这些丫鬟都是她的忠实崇拜者。只是,这小疯婆子张牙舞爪,活脱脱就是一只母老虎,和才女能扯上什么关系么?
“秦玉姑娘年龄虽小,却是知书识礼,气质脱俗,冰雪聪明,才思敏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前在秦府大院举行的女子才艺大赛中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成为秦家第一届女子才艺大赛的冠军得主,搏得了秦府第一才女称号,就连秦明师兄一见都惊为天人,对她追求已久,但秦玉姑娘却一直没有表态。”小丫鬟脸上都是赞叹,显然是这第一才女的称号甚是向望。
秦辰满头汗水哗哗而流,这事还真与他有点关系。秦家剑坊人手紧缺,他便给秦小四出了个主意,让他着手在秦府丫鬟中间挑选能说会道多才多艺的姑娘,补充到剑坊的侍女之中。谁知这小子这么能折腾,竟然成功举办了第一届女子才艺大赛。只是秦玉这小疯婆子杀了进来,还英勇夺冠,这事情他还真没听秦小四汇报过。
“这位姐姐,你仔细给我说说当日比赛的情景。”秦辰拉着那小丫鬟,不耻下问,贼眉贼眼地笑道:“这其中有没有黑慕?秦玉那小疯婆……不是,秦玉姑娘到底有什么才艺?有没有唱十七摸?”
“少爷,请你不要抹黑秦玉姑娘的才女形象!”丫鬟们急忙呸了一声,脸颊抹上一丝红霞,义愤填膺地一起瞪着他,心中的偶像被沾污,这感觉要多气恼有多气恼。
众位丫鬟姐姐一起怒视,秦三少爷吓得脸都白了,惊奇着:“没想到这个曲调这么有名啊,连诸位姐姐知道,也不知会不会唱上两句。”
“我呸!”丫鬟们大叫一声,一齐用愤怒的眼神狠狠地殴他。
正热闹间,突然从台后走出个须发雪白的老头,身材矮小,细眉小眼,脸上一道伤疤横贯整张脸,模样甚是骇人,半只衣袖空荡荡地,一步一晃地慢慢往台上走来。他来得那么自然,就好像本来就在台上一般,让人丝毫没有觉得突兀。
秦族长霍然睁开眼睛,慌忙迎了上去,诚惶诚恐地惊道:“二爷爷,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秦家几位长老也慌忙起身施礼,神色甚是恭敬。
这小老头可是秦家现今岁数最大,资格最老,修为最高的秦家前辈高人。他就是几十年都不露面的秦无胜秦二爷,秦氏家族现今的家族守护者。
这秦二爷天生是个武痴,终生未娶,以招式为伴,见了罕见的武技如同酒鬼看见美酒,偷摸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不弄到手誓不罢休,练习功起来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简直就是一个练武痴人。
据说他一生跟人比武上百场,一场都没有胜过。
他的武功没有练错,只是他的人错了。
他找的对手都是当今各路的顶尖高手,比如至今无人超越的天下第一神拳上官铁掌,数十年前天下无敌的刀法怪客胡一刀,一柄黑铁剑横扫天下的柳松阳……这些人物的武技修为,都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虽然他没有赢过,但没有人看不起他,反而对他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不必多礼,你们继续。我只是来看看今年有没有小娃娃能看得上眼。”秦二爷生性淡泊,浑然不在意。
二爷爷要收徒传衣砵了?秦家诸人听得心头一阵急跳。家族守护者一脉相传,其地位比族长和长老都高,这秦二爷行踪诡异高深莫测,从未有过收徒之想。若是拜在门下,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