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唯有呼啸风声。
桂木智马看了一眼似乎已经隐没入黑暗之中的老奶奶，鞠了一躬。
这个鞠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表达自己的敬意。
夜神雪之前说的那句“除了家族里的几个长老，没有人知道我有姐姐”，他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长老们从她姐姐一出生就封锁消息，而是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几乎全都死在了十年前与恶魔的对抗中，残存的几个人，都自然地成为了长老。
早已对十年前的事件有所了解的桂木智马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这座神社和这片公墓的来由，也差不多能猜到这所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都是因为父母丧生在那场灾难之中才成为了孤儿。但是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孤儿院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交通不便，公共设施落后，几乎没有人流，显然不是一个适合建孤儿院的地方。特别对于这些曾经受过严重创伤的孩子们来说，与外界交流才是恢复的最好方式。若是基于封锁消息的考虑，为什么又允许长大后的孩子外出上学？
有问题就要问，桂木智马鞠完躬之后就问道：“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孤儿院建在这里吗？”
老奶奶听到这个问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桂木智马，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慢慢说道：“看来大小姐真的很看好你，告诉了你不少东西。”
不少东西是什么东西？话说以前见过夜神月吗？桂木智马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显然老奶奶的话还没说完，他有什么疑问也只能放放。
“既然二小姐带你来这了，看来你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可，这里的秘密也不用再对你隐瞒了。”老奶奶微微低头，双眼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其实这所孤儿院，是为了囚禁恶魔。”
“囚禁恶魔？这不可能！”桂木智马这下真的震惊了，连索菲娅都吓得喵了一声——她现在可没变成猫。
桂木智马可是相当清楚恶魔的恐怖的，这种力量压根就不是人类可以抗衡的。与人类以理论和实验结合的科学带来的力量完全不同，恶魔的力量来源完全就是设定。没错，也就是说，相对于人类来说，神知世界里的恶魔就是完全没道理的强，因为从设定上已经决定了这一切——只要恶魔愿意，人类就无法以任何手段观测到他们。而任何科学实验的成功第一条要求就是可重复，而不可重复的东西对于人类来说就只是实验误差。
所以从设定上，人类的科学压根就对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没用。能够与旧恶魔对抗的，就只有与恶魔一样超科学的天界与新恶魔了。这也是桂木智马一直想赶紧回去的原因之一，在这个世界里，人类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决定。每当桂木智马想到天界和地狱的那些家伙时，总觉得自己这些人类就像是供他们取乐的玩物。
正是因为这一点，桂木智马听到老奶奶说囚禁恶魔时才会那样的惊讶。他完全无法想象，区区人类，到底有什么手段可以囚禁恶魔，明明连观测都做不到。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定了定神，桂木智马咽了口唾沫。
“我们做不到，”老奶奶并没有对桂木智马的失态感到奇怪，继续慢慢说着，“事实上，面对恶魔，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老奶奶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聊着昨晚看的电视剧一般。即便说的内容是那么无力而又痛苦，她的表情也没有一丝改变。
“本来，那次灾难中，不会有任何一人生还的。那些恶魔明显是要对所有的人赶尽杀绝不留活口，哪怕是那些孩子。但就在大人们为了保护那些孩子们几乎死伤殆尽的时候，另一方出现了，很快便把那些恶魔击退。”
桂木智马清楚，这里的另一方要么就是天界的神，要么就是驱魂队的新恶魔。虽然他们赶来救下了不少孩子，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更多的人早就死于旧恶魔的屠杀了。人类要是自身没有自保的能力，就只会被这样肆意屠杀，能做的只有祈祷。但这又有什么用呢？生死都在那些高位生物的一念之间罢了。
桂木智马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些念头甩掉。现在完全不是想这些没用的东西的时候，即便已经看过漫画，初步了解了世界观，他也不想被上面的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毕竟上面的东西都是以桂木桂马的视角看到的，可挖掘的东西太多，隐藏的东西也太多。
老奶奶没有在意桂木智马的反应，继续讲述着：“击退了恶魔，事情却还是没有结束。有一个恶魔重伤之下，直接藏身到了现场某个孩子的心灵空隙之中，蛰伏了起来。即便是另一方也没能分辨出到底谁才是恶魔的藏身之所。”
“所以你们就建了这所孤儿院？为了防止恶魔出去危害别人，这样做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全关在这里岂不是永远也别想填补他们的心灵空隙了，这恶魔迟早还是会孕育而出。而且那些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后你们不也让他们出去了吗？”
桂木智马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心急。
“不会孕育而出的，”老奶奶很肯定地说道，“因为那个恶魔根本不可能呆在七岁以上的孩子身上。”
“七岁以上？”
桂木智马有点明白了，估计是天界或驱魂队设下了什么禁制，防止恶魔回归。所以到了学龄的孩子依旧可以去上学，而没到学龄就只能呆了孤儿院里不出去了。但这样一来，很显然就有了一个矛盾。
“那灾难不是十年前发生的吗？按理说这里所有的孩子早就都过了七岁才对，为什么还会有……等等，难道说……”
“没错，这个孤儿院每年都会接受新的孩子。这个恶魔虽然可以在不同孩子的心灵空隙中转移，但都不能超过七岁。若没有转移目标的时候，她很可能就会从沉睡中苏醒，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所以迫不得已，我们只能不断地接受新的孤儿，勉强维持现状。”老奶奶顿了顿，才道，“说是囚禁恶魔，说到底还是囚禁了这些孩子。”
了解的东西越多，桂木智马眉头就皱得越紧。即便他很同情这些孩子，但是他也完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先放着维持现状。现在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夜神雪今天会突然把他带到这里来？
不管从哪个方面想，这都是一个不好的信号，特别在知道了这所孤儿院隐藏的秘密之后，他的心里感到更沉重了。
“小智，外面有人。”索菲娅突然叫道。
桂木智马心里一惊，回头，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着双足，消失在了拐角。
桂木智马赶紧追了出去，自然是找不到人了，此时按理说，这神社里应该只有他，夜神雪，老奶奶以及三个熊孩子这几个人，但刚刚过去的那人显然不是其中之一。那人身材比夜神雪还娇小，而且看起来明显是个女孩。
到底是谁？桂木智马皱了皱眉。对方显然不是来偷听的，索菲娅的感知能力桂木智马还是比较清楚的，除非是好吃的，不然几乎和没有一样，那人被发现说明她压根就没想到这个时候这里居然还有人。问题是大半夜的那个看起来像是小女孩的家伙跑到神社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恶魔？
桂木智马正思索着，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个老虎钳。
老虎钳？好像是刚刚那人掉的。桂木智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放工具的杂物间。
桂木智马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去睡觉的，事实上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这一觉居然就直接睡到了早上九点。
完蛋了，肯定迟到了。这是他第一个想法。
等等，这里好像不是我的房间。我擦昨晚发生了什么。这是他稍微清醒后意识到被窝里熟悉的发香产生的第二个想法。
检查了一遍全身，发现好像没有少零件，桂木智马才稍稍松了口气。
莫名其妙地觉得头好痛，桂木智马也不太清楚昨天晚上自己去神社听完故事之后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自己身上衣衫还比较整齐，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迟到是肯定了，没什么别的办法，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种小细节，现在他只想知道夜神雪到底在哪。
他简单地收拾收拾，把神社转了个遍。没人，整个神社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感觉不太妙啊。头部仍旧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什么后遗症，自己昨晚应该是着了夜神雪的道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肯定没什么好事。
把他一个人抛弃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如果不是为了捉弄他，那应该就是为了保护他。
等等，保护？
桂木智马脑海中浮现了第一次遇到夜神雪时的情景，终于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太对了。
我tm真是个笨蛋啊！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没有看到，这一整周我都在梦游吗？桂木智马懊恼地抱住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