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森本来给上将准备了一些带刺的话，现在都咽回去了。俄罗斯人似乎很轻松，他们的阵型完好如初。但是他们在完善技术的过程中，明显付出过很多生命。不管怎么说，也许我们干得还不赖，她安慰自己。她没有向对方大喊大叫，只是说：“谢谢你，长官，我会转达你的敬意的。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我们必须立即重新整编，等离开里加星的阴影，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给敌人。”他告诉汉森。跃迁点位于里加星远离圣彼得堡的一侧，他们暂时得到了行星的掩护。“我估计巨型运输舰停留到投放完部队，就会撤离。到那时，我们只要面对留下来的掩护部队。与此同时，”他继续说，“我必须与里加政府取得联系：他们有必要做好一切准备。”尽管党依然将克利兰人的入侵视为联盟散布的谣言，但是伏罗希洛夫的亲眼所见已经足以说明外星人真实存在。
“克罗廖夫主席会怎么看？”汉森问他。
伏罗希洛夫耸耸肩。“我敢说，在他眼里，我早就是个死人了。为了多救些人，再给我加一条死罪也值得。”他顿了顿。“我的老婆是里加人。要是她知道我没有警告她的家乡人，准会生我气的。趁我联系他们的时候，请整顿好你的战舰，准备再次迎敌，准将。”
“是的，遵命，长官，”她说，“我们听候你的调遣。”
在断开与汉森的联系后，伏罗希洛夫告诉他的通信官，“给我联系罗兹总统。”通信官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同志？”
“是……遵命，上将同志。”那人不安地回答，一脸恐惧地转向自己的控制台。
“长官，”他的旗舰舰长轻声问，“我能问一下您要做什么吗？有些军官不……”他停下来，快速扫视一下四周，然后耳语道，“有些人开始对您的行动表示担忧，上将同志。您同意与联盟舰队结盟已经是明显的叛国行为了。现在又要直接联络罗兹？”他望着伏罗希洛夫，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船员都知道您的太太是里加人，长官，他们会认为您这么做只是为了她。您应该知道，这样的政治性决定只有党的领导人才有资格做出，上将同志。求求您，我乞求您重新考虑一下！”
伏罗希洛夫看着他。“尤里·杰尼索维奇，我的朋友，”他平静地回答，“我觉得要做的事是义不容辞的。是的，我老婆是里加人，但这不是我必须与罗兹通话的原因。因为里加是我们遭受侵略的星系国家的一部分。如果侵略者将矛头指向里加，还将他们蒙在鼓里对我们的战斗没有好处：如果里加有所准备，他们就可能对敌人造成更大的杀伤。克罗廖夫主席看不到这一点，他甚至都不相信侵略者是外星人。告诉我，尤里，你在见到侵略者的战舰以后，依然认为它们是来自联盟的吗？”
尤里·杰尼索维奇·博里切夫斯基自打成年以后就认识了伏罗希洛夫，他的整个军人生涯都是在上将麾下度过的。除了至亲之外，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伏罗希洛夫。“不，上将同志，我不相信它们来自联盟。”他说。“可是这对船员们没有意义。他们正在失去对你的信心。”
伏罗希洛夫又转向通信官。“打开舰队频道。”他简练地下令。
“包括联盟的战舰？”那人问。
“不，”伏罗希洛夫告诉他，“只有咱们自己人。”
“遵命，上将同志，”对方平静地答道，“频道已打开。”
“红色海军的同志们，舰上的兄弟们！”伏罗希洛夫说，“毫无疑问，你们当中的一些人质疑咱们采取的行动，为什么我们要与最初还是敌人的联盟战舰联手，为什么当敌军正包围着圣彼得堡，我们多数人的祖国的时候，我们要跃迁到里加来。”这句“我们多数人”是说给舰队中的里加人听的——大都还是军官。“你们中一定有不少人听说了，我没有经过党领导的同意就运用职权，擅自行动。这是事实。”
在他周围，他视线中的每个人都扭过头盯着他。在最近的二十年里，就在与联盟和法盟的战争结束后不久，这样的作法根本不可想象。党高于一切，对年轻的军官来说尤其如此。
“我向你们保证，同志们，”他继续说，在周围人的目光中语调依然平稳，“这不是轻率的行动。主席克罗廖夫同志和安东诺夫元帅忙于组织地面和空中防御力量，保卫我们的祖国，无暇顾及其他事务。我知道主席依然相信攻击我们星球的战舰是来自联盟的人类。但是，我不能接受这个观点，我们通过自己的眼睛与传感器都看到了：这些来到我们星系的战舰都不是人类设计的。我们的国家在遭受攻击，我们不能掩耳盗铃，忽略事实。我们的家人、我们的人民，都要靠我们来保卫，而保卫他们的唯一方法就是认清我们面对的敌人是谁。过去，党为了保护我们，总是将不幸的事实过滤掉；但在当前，我们担负不起这样的奢侈。”
“有些人疑惑为什么我们现在跑到里加，这不是因为我老婆出生在这里。”他周围有些人尴尬地别过脸。和旗舰舰长博里切夫斯基一样，他们在军旅生涯中一直追随伏罗希洛夫，对他很是了解。可一遇到这样需要直言不讳的情况，他们无声的思想就脱离了对他个人的好恶，变得空洞而不切实际，这是人类负面天性的又一体现。“我们来这里，是因为里加是我们集体的一部分，根据宪法，我们有责任保护她。即使对党来说，这也是毫无争议的。我目前没办法分派战舰留下来守卫她的人民，但是我要在与罗兹总统通话时，向他们提供情报，并且尽可能地鼓励他们。”
“这件事完成以后，我们就将完全做好战斗准备，”他继续道，“我们要再次向侵略者发动攻击。而这一次，”他承诺说，“它们再也不会像跳芭蕾似的轻松地躲过我们的炮弹！”
“同志们，”他总结道，“你们要担负起保卫祖国、保卫党的责任。我们的星球就靠你们了。”
话一说完，他立马切断了通讯。要是这样都不能安抚他们，他对自己说，就让他们都见鬼去吧。
“总统罗兹同志已经在网络视频上了，上将同志。”通信官通知他。
伏罗希洛夫瞥了通信官一眼，他发现对方的表情确实有变化。对方可能还是对他们采取的奇怪方案有所疑虑，也搞不清伏罗希洛夫的想法，但是已经不再表现得像条害怕挨鞭子的狗。“谢谢你，中尉同志。”他说。接着，他面向视频系统上出现的脸孔，“你好啊，瓦尔季奇。”伏罗希洛夫与瓦尔季奇·罗兹是多年的老相识了：上将的老婆就是罗兹的妹妹。
“拉夫伦提，”里加的总统小心翼翼地答话，“这种联系方式有一点……不寻常，不是吗？”
“没错，”伏罗希洛夫坦率地说，“瓦尔季奇，你那边的军方人士有没有监测到在星系里发生的事？”
罗兹犹豫片刻，显然担心伏罗希洛夫是在套他的话。但很快，他拿定了主意，因为他了解伏罗希洛夫是注重荣誉的人，即使党将这种品质视为缺点，上将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本色。罗兹说：“我们的天文学家观测到了两场核爆在太空中引起的能量冲击波。除此之外，我们就再没有其他的消息了：几小时以前，我们的空间通讯被完全切断了。而且，你也知道，靠传感器观测星系，我们能看到的内容是很有限的。”
伏罗希洛夫皱起眉头。他为了提高里加防御能力的事，和安东诺夫元帅争论不断，但是对方每次都坚决地拒绝他，即使是由圣彼得堡驻派的军事负责人主管都不行。现在已经太迟了。“瓦尔季奇，我们正在遭受侵略，”他对大舅子说，“联盟对卡伦遭受外星人攻击的报告是真实的；现在它们来了。超过两百艘敌舰正在向圣彼得堡空降部队，将枪口对准你们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罗兹激动地问。“这里仅有的军队是你们的人，他们的任务是镇压我们，而不是保卫我们。我们孤立无援。”
“不是这样的吧，”伏罗希洛夫纠正他，“我知道你们为了抵抗，组织了大量的地下武装。我提醒你，是动用武装力量的时候了，还有就是尽可能将居民从城市中疏散。根据卡伦之战的经验，敌人会集中攻击城市。我会命令驻防指挥官接受你的领导。”
罗兹嘲笑道。“他就是党的哈巴狗，拉夫伦提。我看你的所作所为都没有得到克罗廖夫的许可，他也不会听你的命令的。他理都不会理你。”
“你说得对。”伏罗希洛夫转向博里切夫斯基说，“传我的命令，派驱逐舰共青团真理号去里加全境巡航，为其预警。告诉舰长他要直接接受罗兹总统的领导。另外，派人去向驻防指挥官传令，让他也接受总统领导。让驻军搞清楚，如果他们抗命，会被当场击毙。如果驻军还是拒绝，共青团真理号就从轨道上摧毁他们。”圣彼得堡的战舰上都装备了用于轨道轰炸的武器，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状况的。“听明白了吗，舰长？”
“完全明白，上将同志！”
伏罗希洛夫点点头，博里切夫斯基开始大声向舰队发布命令。“我知道这只能摆摆样子，瓦尔季奇，”他说，“但目前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们的队伍中有联盟的战舰，我会请求他们的指挥官派一艘战舰回去，向他们的政府求援，如果可能的话尽快派部队过来。我也想多留一些战舰保护里加，但是我恐怕目前的战舰已经不够应付敌人了。”
“我……我很感激你的所作所为，”罗兹说，“你是个好人。我能想象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伏罗希洛夫似笑非笑。“克罗廖夫枪毙我以前，我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他说。“祝你好运，瓦尔季奇。”
“也祝你好运，拉夫伦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