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古老的大陆,幅员万里,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民族林立,群雄并起。
古往今来,无数的英杰前赴后继,缔造了一段段的英雄传奇。
然而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乃是三百年前的那一个,波澜壮阔、风起云涌的时代,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被称作“黄金时代”。
故事的开端,就是从中土西南的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开始的。
......
山阳村,一个位于西南群山里,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以位于大山以南而得名。因为山势陡峭,不能耕作,所以村民多是猎户,以打猎谋生。
村民们日出时进山打猎,日落时回家歇息,日子平平淡淡,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如此。
只是这一天,村里的平静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一如往常地,燕九背挎着猎弓,腰间别着家传的弯刀,就连绑腿里也插着一把牛角小刀,全副武装地进了山。
再过几天他的儿子就要满周岁了,那时候他家里会来很多人,可是现在储藏的肉食明显不够了。他要猎一头大一点的猎物,顺便彰显自己的能干。
燕九是个猎户,因为在家里排行第九,所以名字也省了,大伙管他叫燕九。
燕九十七岁的时候,不甘心守在山中终老,他想去外面看看。于是他投了军,因为作战勇敢,几次大战打下来,侥幸未死之余,倒也是混了个小军官当当。
若这样也罢了,却因为恶了一个背景深厚的官宦子弟,被上面人寻了个由头夺了军籍,于是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故乡,娶了一个路边捡来的女子做了老婆。
想到这里,燕九淳朴的脸上露出几分憨厚的笑意。
这女子是他在回乡途中,从一伙剪径的毛贼手里救下来的,之后这女子跟他回了村子,做了他的老婆。
这女子不仅识文断字,而且见识也是不凡。别的不说,单看这女子的美貌,就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民们惊为天人,就凭这一点,就让燕九自得了许久,更何况还为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等他再长大一点,就让他娘好好教教他吧。
燕九如此想到,走进了一片树林。
不过想归想,燕九忽觉有些不对,身为猎人的直觉告诉他,在林子的深处,一定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燕九轻轻抽出了弯刀,紫红色的刀身,那是常年浸泡鲜血才有颜色。燕九刻意地放慢了脚步,屏住呼吸,朝着前方最为可疑的一颗树下的灌木丛慢慢踱了过去。
离得近了,燕九用刀尖轻轻拨开了那一丛茂盛的灌木,不由得瞳孔一缩。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倚靠着粗大的树干,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虽然简单的抱闸了一下,可是依旧有淡淡的血腥味渗出。衣裙的布料虽然华丽,却也是破烂不堪。
但是他只看了一眼,目光就被这女子的一对眼眸给吸引了过去。
紫色的眼瞳,明显异于常人,燕九心里微微惊讶。
还有银色的头发,燕九想了想,眼里的惊讶更加地重了。
那女子也感觉到了燕九眼里的一丝异色,不安的动了动,暗暗抓紧了藏在背后的小刀。
“姑娘,你受伤了。”
燕九轻声道。
女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紫色的眼瞳闪过一丝戒备之色,没有回答。
燕九一看便知她心里所想,反手将弯刀收回了腰间的刀鞘,空出了双手,柔声道:
“姑娘,喝点水吧,你失血太多了,要不会落下病根的。”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女子心里某处,犹豫一下,便不再反对,轻轻点了点头。
燕九见女没有反对,解下腰间的水壶,递了过去。
只是,女子并没有伸手去接。
燕九朝着女子看去。
“我...没力气。”
女子低声道,声音嘶哑,看样子的确是渴了很久。
燕九便不再犹豫,蹲了下来,捧着水壶,将壶嘴慢慢凑到了女子的嘴边。
女子喝了半壶水还想再喝,燕九却抽回了水壶。
女子抬头,有些不解。
“渴了太久的人,一下子喝太多,是会要命的。”
燕九淡淡道。
“姑娘,你是哪里人?要不要俺送你?”
燕九明知故问,不过他心里也存了几分疑惑。
看这女子的相貌,他已经隐约猜到了这女子可能是当今王族的成员,只是,眼前这女子衣衫破烂,十分狼狈,很明显是出了什么变故。
难道西京那边有什么大事发生?
女子呆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飘忽。半晌,才低声呢喃道:
“我不知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燕九皱了皱眉,不过他也不想去问。当初他捡了个老婆回来以后,每当他问及家在何处的时候,他老婆就把手里的活计往地上一摔,红着眼睛跑回卧房去了,之后一连几天不言不语。
“你...是谁?”
女子缓缓道。
燕九一笑,道:
“俺是这儿的猎户,家里排行第九,所以姑娘你就叫俺‘燕九’吧。”
“哦。”
女子轻轻点头,便不再说话。
燕九想了想,慢慢道:“姑娘,你这个样子,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不如我背你下山,先养养伤,待伤好了,再做打算。”
说着就摘下猎弓,背对着她转过身。
等了等,不闻女子有什么动作,燕九忍不住转头看去。
女子看得出燕九眼中的疑惑,又审视了燕九的脸庞。见他目光澄澈,眉毛方正,乃是性情刚直之人,随即放下心来。
轻叹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说罢也不抗拒,顺从地伏在了燕九宽阔的背上,由着他背着自己慢慢朝山下走去。
路上有山民看见,纷纷打趣:
“小九又背了个娘们回来啊,你家那个还不得闹翻喽!”
“又收了一个啊,小九能耐挺大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说得羞了,那女子低着头,把脸埋在燕九的背后。
待回到了村东头的家里,甫进了院子,燕九诚就迫不及待地吼了一声:
“俺回来了!”
“知道了,夫君稍等。”茅草屋里一个温婉却难掩随意的女声传了出来,之后一个粗布荆钗,腰上围着一块兽皮的少妇慢腾腾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虽然衣着简陋,不施粉黛却难掩丽色,难得这种地方还有如此佳人。
这女子先是暗自赞叹,随即目光一凝,这少妇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
少妇一听燕九这么早就回来了,就知道他没猎到什么,待看到燕九背后还伏着一个美貌女子的时候,脸色就更冷了。
不过等她看清那女子的面目之后,惊得手里修补了一半的兽皮衣服都掉在了地上。
“殿下...”
少妇艰难地开口道。
这时候燕九背上的女子也回忆了起来。
“无蓉。”
“原来殿下还记得我。”
无蓉幽幽道。
“我也没想到,原来你还活着。”
无蓉无声地笑笑。
“萧氏家族将我洛家斩草除根,却漏下了我这个漏网之鱼。”
面色复杂,似仇恨,似苦涩...
燕九看两人这似乎有说得没完没了的趋势,担心背上的女子会支持不住,连忙打断道:
“婆娘就啰嗦,你没看她都成什么样儿了!”
说着也不管无蓉,背着女子进了门,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卧室的竹床上。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看清了女子伤势的无蓉嘴角抽搐一下。
“不要叫我殿下了,就叫我阿秀吧,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
说话说得太多,似乎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女子的眼角跳了一下。
无蓉心知她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如此多话对伤势极为不利。当下柔声道:“殿下,你就在这安心歇息吧,什么事以后再说。”
说着转身合上了了竹帘,室内顿时一暗。
“嗯,殿下,我粗通一些医术,就让我来把把脉吧”,无蓉回过身,又坐在了阿秀的身边,轻轻撩起袖口,两根葱指便搭了上去。
燕九在旁边道:“阿蓉她医术可是极厉害的,这一点村里的人都知道。”
阿秀只是轻轻笑笑,也不答话。
燕九憨憨地笑了一声,挠了挠脑袋,又觉得自己待在这实在是自讨没趣,讪讪道:
“你们慢慢聊吧。俺先出去了。”
说着走了出去,顺便轻轻带上了门。
无蓉微闭着双目,从容中带着与几分与衣着不相称的优雅。
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两道蛾眉皱了一下。
虽然这表情一闪而逝,却没逃过阿秀的眼睛。
“怎么了?”
阿秀警觉地问道。
“没事,没什么。”
阿秀何等人物,无蓉的言不由衷,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不,你说。我不怪你!”
阿秀手腕一翻,紧紧抓住了无蓉的手。
无蓉看得出,阿秀不容拒绝的口气背后,紫色眼瞳的深处,似乎有着那么一点祈求。
无蓉叹了口气。
“殿下,您有喜了,已经快四个月了。”
说着,无蓉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那个男子,似乎从来都不属于自己的。
“是他吗?”
定了定神,无蓉压抑着纷乱的心绪,试探着问道。
阿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了摇头。
“是连海的。”
阿秀低下了头。
无蓉感到有些释然,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若有所觉,起身拉起竹帘,朝着山下看去。
一支黑盔黑甲的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驱赶着山民,闪避不及的就被从后面一枪刺死。有的骑士的长枪上还挑着一个婴儿,耀武扬威地指向天空。
无蓉还看到在这支骑兵的后面,推来了一车车的干柴,瞬间面如死灰!
山下,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人对着下首的大将命令道:
“放火烧山,一个不留,宁杀错,不放过!”
“是!”
那大将领命而去。
看着陷入大火之中的山头,中年文官冷冷一笑。
烈火熊熊,隐隐有惨叫声随着山风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