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和时雷已经被送往迪亚城的一间私人医馆救治。
这里离毕雨家不远,所以毕雨一直在照顾他们。可是两个人都没有醒转的意思。医生也很有耐性,总是说:“再等等,再等几天就醒了。”
这几天时雷的父母来看望过几次。
因为是迪亚城最大的贵族,所以每次他们来的时候毕雨和医生都退到一边半鞠着躬。
起初毕雨以为时雷的父亲会把他接回家里找最好的医生,但那个贵族男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他只是看一两眼就离开了。
……
圣魂之锤的二层小楼的门最近几天都紧锁着。
大家都知道会长发了很大的脾气,不敢去招惹。陆之铜会长虽然不会修炼,但嘴术是最强的,教训起人来简直无可匹敌。
“我当初为什么要破例录取那个家伙!”陆之铜低吼一声。
前两天时雷的父亲,迪亚城最大的贵族世家——慕云家的家主来了。陆之铜吓得差点没跪到地上去。
幸亏想着公会幕后有几位高手支持,才勉强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和慕云家主聊了几句。
都是因为徐飞。
全都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干的!
陆之铜恶狠狠地想。
但他又无可奈何,他不能把徐飞赶出公会。当时他只是为了向大家展示自己仁慈的一面破格录取徐飞,谁知道那家伙短短几天就闹出这么大风浪。可如果再破例把徐飞赶走,恐怕又要遭学生一番议论。
“神的光辉与我同在……”陆之铜以右手食指抵住额头,嘴里喃喃自语,“请为我指点一条明路吧!”
不和谐的敲门声响起来。
“不要打扰我!”陆之铜对着门喝道,“有什么事去找崔导师。”
门外有陌生的笑声传来,陆之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一声巨响,乌桐木门上出现裂纹。门外人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倒。
眼前是一个陌生人,陆之铜斜眼瞅他:“你是谁?做什么的?”
这个人瘦而矮小,他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却因腿太短而不得不悬空翘着,看起来很滑稽。
“我叫恩胡。”不速之客简单地自我介绍。
“恩胡?”陆之铜脸上的表情由厌恶变成惊恐。恩胡是迪亚城五个戮人之一,戮人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人死去。
这是五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狗,迪亚城的法律管不到他们,因为他们的实力凌驾在颁布法律的人之上。在戮人看来,实力就是王道,杀戮是取乐的唯一手段。
陆之铜一生最不想打交道的人就是迪亚城的戮人了。
眼前这个人至少有圣师以上的实力,而且听说时雷的老师就是恩胡。
“你想干什么?”陆之铜猜他是因为时雷受伤的事找上门来的,“这件事……与我无关。你要找人索命,就去找……”
“我不是为这件事来的。”恩胡悠悠地打断了他。
恩胡的声音极为刺耳,好像猫爪挠墙般尖锐。陆之铜听他说一句话,感觉心脏都被猫抓了一下。
“只是听说圣锤公会的会长见多识广,所以来请教一件事。”恩胡说着从怀里掷出几张羊皮纸。
因为并没有用很大的力道,陆之铜很轻松就接住了。
“这是……”陆之铜端详片刻,“迪亚城的律法?”
“月底了。”恩胡的口气像是催人交保护费一样,“明天就是仲裁日,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我自然知道。”陆之铜说道。
仲裁日是迪亚城每个月都有的“节日”。在仲裁日那天,迪亚城必然会从监狱里拉出一个死刑犯带到中心广场的处刑台上当众处死。
因为听说市民们每天很枯燥,渴望看见点新鲜刺激的东西。鲜血就能很好的满足无聊市民干渴的心。
这些事一般都交给戮人来办。
但最近死刑犯越来越少了,市民都因为仲裁日的存在而不敢犯罪。
按理说是一件好事,但即使没有犯人,仲裁日也不能不杀人。哪怕随便找一个无辜市民来杀。这是戮人的原则。
“但现在不能杀无辜百姓了。”恩胡的语气满是无聊,“刀澜的狼骑兵临城下,现在不能乱了民心,这一点我还是懂的。”
陆之铜点点头,他一页一页地翻迪亚城的律法,咋舌道:“现在这么多罪行都会判死刑吗?”
“当然。”恩胡道,“刚改了律法。如果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判死刑的话,仲裁日不就没得玩了?”
陆之铜暗暗心惊,戮人难道已经把魔爪伸进篡改律法的机构了吗?
“纵是如此,我们还是找不到有哪个犯罪的人。现在的市民也太无聊了,居然都这么守法。”恩胡叹道。
陆之铜翻了好几页,忽道:“为何我找不到打架斗殴?律法上欠债不还都算死刑,打架应该也算吧?”
恩胡低低地鬼笑起来:“你是什么意思?这条要是写进法律,我们五个戮人不都会被砍头吗?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算了,你们圣锤也是一个无聊的地方,我另找他人吧。”
“等一下。”陆之铜眼角忽然上挑。
“怎么了?”
陆之铜指着律法最后一条:“撒谎……也是可以判死刑的吗?”
“当然,这是最新写入法律的。”恩胡说道。
“那太好了,我们圣魂之锤公会正好有一个死刑犯。”陆之铜终于绽开了消失许久的笑容。
……
城北的私人诊所。
毕雨不住叹气,如果有更多的钱就能带他们去迪亚城最大的医院了。这间私人诊所的医生简直什么都不会。
有人推门进来了。
毕雨回头看到了哀哀。
“唉,那些医生看病人的模样就像屠夫看待宰的猪一样,我真担心……”
“别提这个了,你这几天没去公会吧?”哀哀不由分说把毕雨打断。
“没有。我一直在照顾他们。出什么事了吗?”毕雨忙问。
如果出事,会长一定会先拿他这个学生委员长开刀。毕雨暗想。
“徐飞被判了死刑。连去监狱都免了,仲裁日直接上断头台!仲裁日……就是明天啊!”哀哀急道。
毕雨腾地站起:“你说什么?!”
“据说是因为撒谎。迪亚城的法律上什么时候有撒谎会判死刑这一条的?”哀哀气恼不已。
“怎么会这样?……等等,你说是法律规定的吗?”毕雨又坐回原位,眼神变得有些呆滞,“……那我就没办法了。犯了法,理应被处刑的。我会为徐飞默哀。”
“但是这个法律一看就有问题啊!一定有人临时篡改了法律。徐飞是无辜的,他只不过撒了谎。谁没有撒过谎呢?”哀哀说道。
“至少我们现在不会撒谎。”毕雨低下头,嘴唇轻轻颤抖,“你要相信,法律规定的都是正确的。试想一下,在战争中谎报军情算不算杀头的罪?那也是撒谎的一种。”
哀哀气得跳脚:“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这又不是战争!我找你是想让你救他呀!你和他不是朋友吗?”
“我……”毕雨犹豫了一会儿,狠狠地摇头,“父亲死的那天我就决定了。我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正义。我只是正义的朋友。”
“可是这件事并不正义啊!”哀哀道。
“既然是法律规定的,就必有他的正义之处。”毕雨说道。
“你这个人!你是胆小鬼吗?是不是徐飞要判死刑,你害怕会连累到你?”哀哀怒道。
“我绝不是一个胆小鬼!”毕雨直视哀哀的目光,“我是正义的朋友。我会帮助别人,是因为帮助别人是正义。但如果是罪犯,帮助他就不是正义了。”
“可是……可是……罪犯确实不值得怜悯,但朋友就不一样了呀。况且徐飞他也不是罪犯啊!”哀哀道。
“法律说他是罪犯他就是罪犯。你小时候上私塾没有学过吗?私塾老师教给你的,当友情和原则冲突的时候,要优先考虑原则问题。往小了说就是小时候不能让朋友考试作弊,往大了说就是不能纵容朋友犯罪!”毕雨说道。
“我没上过私塾,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徐飞救了我,我不能不管他。我要救他。”哀哀坚决道。
“你怎么救?”毕雨也快要吼叫起来,“徐飞重伤在医院,其他人马上就会知道他在这里。你难道带他逃跑吗?离开医院他这个伤不治的话,他也会死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哀哀不由得说道。
毕雨深深地喘气,然后闭上眼睛:“哀哀,你应该知道,我站在正义的一边,决不允许你救走一个罪犯……”
哀哀沉默不语,看来毕雨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帮她了。
“……但是,徐飞他……他也是我的朋友啊!”
毕雨的眼泪盈满了眼眶。
哀哀愣住了。
“……你说的对,罪大恶极的罪犯不值得同情,但朋友就不一样了……”毕雨睁开眼睛,“但是我也有我不能违背的正义,所以我不能救他。”
“那就由我来想办法。我一定会救他的。”哀哀说道。
“这次的法律制定或许有猫腻,以前没有撒谎判死刑这条法令的……所以这次我决定破例一次。你如果救他我不会拦着你。但明天就是仲裁日,现在太阳都已经落山了,所以要抓紧时间。”毕雨犹豫许久说道。
哀哀点头。
“对了,我从徐飞的身上找到了这个。”毕雨说道,“徐飞倒下的时候这东西从他身上掉出来了。”
“这是什么?”
毕雨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上有木质的纹路,像是木质品,但如果用手敲击则会发出清澈的金属响声。
“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你看到盒子上的图案了吗?”毕雨指着那三把交叉长剑的镂金标志,指尖略微颤抖,“那是……那是刀澜国王‘万剑’卫通神的标记啊!”
刀澜国王卫通神?徐飞认识刀澜国王?哀哀的脑子要炸开了。
“要救他恐怕只有这一个方法了。”毕雨坚定地看着哀哀,“你要知道,现在刀澜国的兵马就在我们迪亚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