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母亲还很年轻,虽然劳作辛苦,要干许多活,但她的美丽依然隐约可见。
我每天早上起床,第一眼看到的总是摆在桌上瓶子里的一束鲜花,清香扑鼻,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变的开朗起来。
有时候是野百合,有时候野菊花,有时候是映山红,它们唯一的特点是都很鲜艳,苍翠欲滴。
母亲似乎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告诉我,不管生活多么清贫,我们都不能放弃追求美的愿望。
我家住的是那种低矮的平房,据说有近百年的历史了,用黄泥砌成的,地上常常灰尘飞扬。
一到下雨天,地上坑坑洼洼,狼狈不堪。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屋子里都是潮湿黑暗的,霉气十足。母亲必须经常将被子拿出来晒,不然它就会霉烂掉。灶头上常常会有蟑螂和臭虫出没,我就拿着用毛竹枝条编成的掸子追打它们。
在十岁之前,我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有的是别人穿旧了送给我们娘俩的,有的是母亲从旧货市场花几文钱买来的。我的鞋子常常是穿得破了洞,脚指头都露出来了。我们的衣服都打过补丁。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其实不是这样的,母亲身上穿的衣服往往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得十年。虽然旧,但是母亲总是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在衣柜里总得放上一小包蟑螂丸。
夏日的晚上蚊子总喜欢来光顾我家,它们从破了的蚊帐洞里钻进来,嗡嗡叫个不停。
我很不情愿地起床,点亮煤油灯,执起芭蕉扇啪啪地驱赶蚊子。这丝毫不比我白天在大树下抓蚂蚁来的有趣。
完事后我拧灭灯,躲进蚊帐里,心想这下总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不料耳朵边又传来讨厌的蚊叫声。要是它们只叮人不嗡嗡直叫那该有多好呀,在我看来,制造噪音比吸取人血更为厌恶。
这时,会有一两只老鼠出来捣蛋,啃咬着木制的旧衣柜。蚊子才唱罢,老鼠来登场,吱吱声和嗡嗡声交织成一片。
这些家具都是当初母亲嫁给父亲时的嫁妆,柜子的腿脚基本上都被它们咬断了,母亲只好拿砖头或者瓦片将就垫着。
我怀疑这窝可怜的老鼠们一定是好多天没有进食了,难怪它们会咬得这么带劲。我们家一贫如洗,连自己都吃不饱,哪里会有多余的东西供它们享用呢,它们真不应该在我家长期定居下来。
我发出“喵喵”声来吓唬它们,起先它们还真怕了,闻声而逃。
但日子久了,它们似乎听出了其中的破绽,任我怎么装神弄鬼,它们依旧我行我素。
我跟蚊子、老鼠们之间的战争非一朝一夕能平息,注定要打一场持久战。这种情况下,往往以我的最终妥协而告终。
我只能光着上身坐在窗台边,我不知道大半夜的能干点什么,就开始数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颗,数着数着就头晕了。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婆婆傻傻地发呆。
我常常问自己一些傻问题,譬如说月亮里面真的住着嫦娥吗?天上真的有神仙吗?人能飞上天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