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下过雨,空气里带了点黏人的哀愁。天还没亮,上京城的百姓都还在酣睡之中。不知谁家的狗先吼了一声,一时之间,狗叫声此起彼伏。远远的,便听有人咒骂了几句。接着,小巷里走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木门吱呀打开,妇人拿着水桶习惯性的往外一泼。
初春的天,还残余着冬日里的凉意。这一盆水浇下来,范窈觉的自己好像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连骨头都酥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进屋擦擦吧。”妇人连连道歉。
范窈全身发抖,牙齿上下打颤,“我……好……冷……”
范窈觉的自己真是倒霉到了极点,昨天被未婚夫一家赶出来,落的露宿街头的下场。今天还没睁眼就被冷水浇了一身,这滋味,当真是透心凉。
在妇人家换好衣服后,范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阿爹死后,范窈大老远的从桃花村来到上京找未婚夫婿,结果那一家发达之后翻脸不认,硬生生将范窈赶到大街上。眼下范窈身无分文,早饭也没吃上一口,饥肠辘辘,好不凄惨。
旁边包子铺里飘出一阵一阵的香味,范窈摸着肚子,两眼发光的盯着热乎的包子,心中想着要不要抢两个来吃。
范窈的目光太过迫人,包子铺老板生出了警惕,拿着擀面杖晃了晃。
范窈颓然的低下头。
她自然不是怕那根擀面杖,再怎么说她也是从小习武的,就包子铺老板的身板她一招就可以把他撂趴下。范窈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她爹生前是在衙门当差的,范窈自小就被灌输了不少道德理念,让她去抢,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马惊了。”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在大街上跑,撞翻了不少摊位,街上乱成一团。
砰的一声,旁边的包子铺被撞翻了,香喷喷的包子骨碌碌的掉了一地。范窈咂咂嘴吧,这么多的包子,全吃进自己肚子里该有多好。
包子铺老板当即抄起擀面杖跑到街道中央大骂起来。
范窈一跺脚,飞身上了马背。
马知道有人骑上来,左摇右晃着想将范窈甩下来。范窈死死抱着马脖子,等到感觉差不多了,一拉缰绳。却不想马前蹄高高翘起,范窈半个身子都被甩离了马背,她死死的拉着缰绳,双腿用力一蹬,又回到了马背上。
马还不死心,整个马身贴着墙狂奔,若不是范窈动作快,及时将身子侧到另一边,恐怕半个身子都要没了。她咬着牙,身子死死的贴在马背上。
就在范窈以为没完没了的时候,整个马身向前倾倒,连马带人的摔在了地上。范窈就势一滚,才避免了被马车压在下面的命运。饶是如此,范窈的小臂还是被擦破了一大片,疼的她直抽气。
再看那马,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极为痛苦的模样。
范窈怜惜的抚摸着马身,虽然刚刚它让自己受伤,可现在看起来这么可怜,范窈刚刚的气愤也消散了。
不多时,马慢慢的闭上眼睛死了。
就在范窈起身想走的时候,大片捕快围了过来,在马车周围围成个圈,刚好将范窈也围在里头。
其中一个穿着宽领黑衣的黑脸大汉扫了一眼范窈道,“方才是你驯服此马的?”
范窈抱拳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话虽如此,心底却是期盼着能够得到一些银钱之类的奖励,好歹将早饭解决了。
黑脸大汉冷笑几声,挥手道,“来人啊,将她带回衙门。”
范窈一时傻眼,不给钱也不至于将自己绑到牢里去吧。
上京城的衙门也比别处的气派,光那门槛就比桃花村的高出三尺有余,进去的时候,范窈还被绊了一下,多亏旁边那俩捕快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一路被带到偏厅,忽然听到清朗的男声问道,“出了何事。”
范窈抬头看去,男子穿着藏青色的官服坐在上首。魏南天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一阵,便见他将眸子投向范窈。并没有多么犀利,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目光,可范窈却蓦地浑身一僵,像是被看透了一样。
二人说完,魏南天道,“大人有话问你。”
范窈一听,立马挺的笔直。
“你叫什么名字?”
“范窈,窈窕淑女的窈。”
“何方人氏?”
“苏州桃花村。”
“为何来上京。”
“寻亲。”
一通问题下来,范窈俱都如实作答。
只见那大人思考片刻道,“你可以走了。”
范窈松了口气,连声道谢。她实在不想寻亲不成反倒丢了性命。说起来,上京也着实太过严格,不就死了一匹马,也要惊动官府。
经过这番折腾,范窈的肚子叫得愈发惊天动地。
看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去找个活计,吃饱肚子才是大事。初至上京的时候,便见有一家名曰人事的店,专门帮人推荐工作。范窈还想着日后自己可以来此处,没想到此刻便用上了。
店是一对夫妻在经营,范窈一进店,妇人便殷勤的帮范窈推荐工作,范窈仔细挑选之后,选中了在一户人家当护院的活,“我就做这个了。”
妇人惊讶的看了一眼范窈,也没说什么,笑盈盈的看着范窈道,“盛惠一两三钱。”
范窈不解,“这不是帮人推荐工作吗?怎么还要收钱?”
妇人当即变了脸色,“你以为这里是干嘛的,做善事的?”
范窈面露难色,也确实没想到这茬。只是她太需要在上京找份活计了。
“我现下没钱,还请您行个方便,等我拿了工钱,就立马给您补上。”
妇人白了一眼道,“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我不早就饿死了,走走走,别影响我做生意。”
看妇人的反应,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范窈叹了口气,这下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方踏出店门,便听妇人喊道,“等等!”
范窈转头看向妇人。
妇人清了清嗓子道,“我呢,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这里有一份工作,每月五十两银子,端看你想做不想做。”
范窈头点的重重的,“想,我当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