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从身后迅速升上来,女人趴在周一尘的身上剧烈咳嗽。周一尘一刻不停,接着向上爬去,好在后面的石壁渐渐粗糙,他的四肢随时可以摸索到适当的落点,手脚并用如壁虎般贴着墙壁移动。
离洞口渐远,周围一片安静,烟雾也逐渐消散,周一尘爬动的双手停了下来,伏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休息。
那女人翻身滚到了他的一侧,手上燃起一只火折子,明亮的火光舞动起来,映照着女人的脸蛋红光晕染,一双眸子闪闪而动,当真俏丽得紧。周一尘和她平行趴着地面,这一下看得竟有些痴了。
“呼”女人一口吹灭了火苗,通道里的光线暗了不少,只有一个红色的亮点在隐隐地燃烧,好像灰烬中的余火。
这突然暗下的光线把周一尘拉回现实,眼看暂且脱离了危险,他心中的疑问一个个浮上了水面,还没想到怎么开口,那女人先开门见山地问了起来:
“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我看兄台穿着我军的军衣,不知你是投身在哪位将军的帐下?”
“将军?……那个……我是在那个……那个……脸圆圆的……将军的……”
糟了,撞枪口上了,周一尘心里发急:我连朝代还没搞清楚,哪里知道什么将军,本想着套这女人的话,没想到她先下手为强,与其在这信口雌黄,不如实话实说了。
周一尘望着女人怀疑的眼神,摆出一张真挚的脸孔说道:“哎……姑娘,实话跟你说吧,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跟随的是哪个将军,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穿着这身军装……也就是几个时辰之前,我才从悬崖底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脑袋撞上了一块大石头,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记得了,别说我是哪个营哪个部的,就连当朝天子是哪一位都一点想不起来。我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山洞,才碰上了你,你是不知道,你可是我从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活人啊,我想向你打听事情还来不及呢。”
女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周一尘,觉得这套说辞未免太过胡扯,但见他表情真诚,也不像骗人,而且自己的体力尚未恢复,还需要他的帮助才能脱险,只好暂时压住心头的怀疑,叹了口气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向毛主……不对,我向秦始皇发誓,真的不记得了。好妹子,我都驮着你爬了这么久,好歹你也告诉哥哥一声现在是个什么年岁,我们又是在哪啊?”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回……现在是建安十六年,赤壁之战都过去两年半了。我比你的情况好不了多少,被人迷晕后从那个山洞里醒来,身边的人都奄奄一息,我也不知道这山洞的具体位置,但我确实是由这条通道进入山洞,我想我们只要一直爬出去,便会知道答案。”
赤壁之战……周一尘在心里大声念了一句:我果然是穿越到了三国,接着问道:“多谢姑娘相告,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我该怎么称呼呢?”
那女人怔了一怔,犹豫一下说道:“小女子单名一个‘屏’字,兄台叫我屏儿就好。”
周一尘心想,这古代女子就是羞涩不少,说个名字还这般扭扭捏捏,当下也不在意:“哈哈,好,平儿,咱们俩也算是共经患难了。这通道里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有多长多远,你要是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先爬出去为妙。”
“多亏兄台体格强健,背着我跑了这么远,屏儿虽是个女子,却也是习武之人,凭现在的体力要说打架可能还差一点,爬个老鼠洞可不在话下,只要离开了那些水晶,可没什么能吓到我的。”
“对了,你在那山洞里说的‘吃人’是什么意思?”周一尘听了屏儿的话,立刻想到了这一茬,那满墙的“绿眼”给他的印象颇为深刻,他早想要问个明白。
“那本就是一个长满天然石晶的普通山洞,但是被他们改造过,混入了许多水晶,人只要一进去,魂力就会立刻被吸收,抽光了魂力的人就会……”屏儿垂下眼睛,突然不说话了,可能是想到了那个倒挂着的女人,火星照亮了她眼角的一丝忧伤。
周一尘不清楚情况,不知该作何安慰,只能岔开话题:“魂力?魂力是什么?”
“自从水晶出现后,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就可以被完全分离开来,这个时候人的力量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身体固有的力量也就是我们一直知道的体力,还有一个灵魂的力量就是魂力,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的消损都意味着这个人遭受了伤害。水晶拥有保存和吸收灵魂的能力,如果一个人的身体死亡,而灵魂被完整地保留,就可以寻找下一个身体容器延续寿命,但是,如果灵魂在水晶里变成了没有个人属性的魂力,就意味着这个人的完全死亡。”
这么一大段有关灵魂和身体的封建迷信唯心论,要是搁在2015年周一尘说什么也不会信的,但是这件事现在就真真切切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难道自己在灵魂穿越的时候碰到了平儿说到的水晶?这些水晶到底是什么东西?
屏儿看对方陷入沉思,一声不吭,便撑起身体要向前爬去,周一尘回过神来,觉得此刻最重要的还是爬出这个地道,于是伸手一挡取过她手中的火折子说道:“前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由我先走。”说完向前探出身子。
屏儿乖乖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爬了数十米远。这段路上,坡度倒不陡,但是石壁却又变得光滑,周一尘须得全神贯注地寻找可以下手的缝隙,一路上也没有再问更多的问题,又行了大约半个钟头,这条甬道还是看不到尽头,两人却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这时,周一尘感到头顶一阵清爽的凉风吹过,这个闷热潮湿的甬道好像打开了一个通风口。周一尘加速爬了过去,发现左侧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插进了直直的石壁间,在巨石的下面隔出了一个天然的裂洞。
他将手伸进裂洞里,清凉的穴风瞬间缓解了胳膊上的酸痛,他的身子一侧,钻进了裂洞,就着火折子的微光,四处照了照,原来是个狭小的溶洞,里面到处都是青苔,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他伸手把屏儿拉了进来,两人各靠在一面墙上,喘着粗气休息。周一尘想起了刚才的话题,接着问道:“平儿,你刚才说的他们是谁?你说那个惨死的女人叫甘夫人,莫不是刘备的夫人甘夫人?”
屏儿此刻坐在对面墙壁的阴影里,周一尘看不清她的神态,却感觉她的呼吸稍微停顿了一下。
她回道:“是的,就是主公的夫人……我五天前被人关进那个笼子,而夫人已经在里面关了十天了,虚弱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七窍开始往外流血……最后神智出现混乱,她发疯一样地挣扎,把头从铁笼底下挤出去,身子却还死死卡在笼子里……然后……就这样……去了……随后的几天时间,关押的另外几个重臣一一死去,只剩下我一个……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估计也是同样的下场……”
周一尘现在终于弄清楚,“自己”是西蜀刘备的人。
屏儿接着说道:“主公命我们好好守护荆州,但是甘夫人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被人从寝殿掠走、受尽屈辱而死,我真是失职,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只是不知道荆州城现在怎么样了,我看到你的军衣,本来还十分高兴,以为你是荆州的守军,能带来一点城中的消息,没想到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看你浑身是伤的模样,城里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
周一尘想到尸横遍野的山谷底,心里念着:哪里是不乐观,简直是惨绝人寰。但他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反而问了一句:“刘……主公他不是派了关羽……关将军镇守荆州吗?赤壁之战结束才两年的时间,荆州就已经失了?”
黑暗中的屏儿又沉默了,不知为何,周一尘总感觉她的两只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良久,屏儿才再次说话:“关……将军早就被主公派去汉中与曹军作战了,主公和孙夫人一起亲自镇守荆州已经半年有余,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从哪里听来的?”
周一尘心里大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三国的历史好像并不像自己所了解的那样,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一个自称失忆到连老娘都忘了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屏儿明显在怀疑自己,要怎么圆过去呢?
他还在费劲想着,突然感到肩膀上一阵瘙痒,扭头一看,吓得脸都青了,一条怪蛇不知何时游上了他的肩头,咝溜溜地吐着信子,一对黄眼紧紧盯着他,张开蛇口弓起前身,正准备咬向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