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庇佑

我想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就像希雅，即便是毁灭了圣庭的元凶，只要心中忏悔，仍旧被天堂接纳了。天堂并不在意你是否犯下滔天大罪，天堂在意的是你是否为此而忏悔，遵循本心之善，忏悔本心之恶。

——阿莱莎-戈尔贡-黯歌

阿莱莎走在伊娃身后，最后回头再望了一眼战场，已看不见战士们的遗体，只有倒下的巨龙尸体突兀的卧在地面上，像是一座山丘。心中怅然顿生，就像是曾经，盘旋着巨大的蛇尾，挺立在尸海中央的孤寂，看着遍地的尸体，被鲜血浸湿的大地，只能发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叹息。

“我们，回圣庭吗？”阿莱莎问向伊娃。

“是的，希雅在等着你。”伊娃的回答仍然毫无感情波动，没有回头，她继续走着。

阿莱莎听罢顿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继续跟着伊娃前进着。

曾经辉煌的城镇，如今却是被战火焚烧成残桓断壁，两人走在残破的街道上，战士的血液早已干涸，怪物们的残肢碎肉也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在这破败的废墟里，大量乌鸦落在建筑上，盯着两人却毫无声息，天空蔚蓝依旧，如果不是几只秃鹫盘旋着，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午的太阳挂在空中，金色的阳光洒在废墟上就像一片末日光景，全世界只剩下了两个女人。

一家保存较完整的商铺开着破碎的窗户，甚至可以看见窗台上摆放着的工艺品，一些漂亮的人物木雕，似乎可以看见往昔的温馨，可惜木雕上的血渍却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一只断臂摆在一旁，好像嘲笑着人们对美好的幼稚憧憬。

阿莱莎突然停下脚步，她看见一个小男孩的半个身子被压在废墟下面，巨石压在他的腹部，但由于旁边仍有支点，也许并不致命。伊娃回过身来，看着阿莱莎走了过去，平静的眼中终归是滑过一丝温柔，她看着阿莱莎小心的搬开巨石，接下来顿在原地面露哀伤。

巨石的确没有伤害到小男孩，腹部只有一些擦伤，只接触到一点身子而已，像是一块帆布，遮住孩子的悲惨，男孩的头已经被吃得干净了，只剩下半个下颚堪堪挂在脖子上，被血染红的牙齿失去了嘴唇的保护，暴露在空气中，胸口被啃出一块大洞，但似乎并未吃完，里面的血肉仍在，虽然没有了怪物的啃食，却仍旧被滋生的蠕虫吞噬着，腐烂的臭味飘散着，吸引过来了几只乌鸦，它们一会儿盯着食物，一会儿盯着阿莱莎，仿佛在催促着魔女赶紧离去，不要妨碍了它们的进食。

阿莱莎苦笑着转身离去，即便没有被压死，没有水源也会被渴死吧，她忽生疑惑，自己为什么如此多愁善感起来，是因为戈尔贡，终究是人类的亚种吧。阿莱莎苦闷的笑着，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生活将她的人类血脉中感性的一面激发了吧。

伊娃看着阿莱莎走了回来，也转过身去，继续向着圣庭前进了，她微笑着，那笑容有些生硬，仿佛很久没有这样笑过。

圣殿，熊熊烈火燃起，将整个圣殿覆盖，黑色的烟尘冲入天际，像是在向世界预示着圣庭的覆灭，猛烈的火舌吞吐着灼热的气息，将遍地花草灼得枯萎，却没有一声惨叫声出现，圣殿的人早已全部撤出，一些信徒拎着水桶慌张的从远处跑来救火，可那水却连一丝火苗都无法熄灭，大火仍猛烈燃烧着，吞噬着圣庭的建筑，也吞噬着泼来的水，可那桶桶清水，却是杯水车薪，远远无法平息圣庭最后的怒火。

伊娃带着阿莱莎走了进去，没有理会周围善良居民的劝阻，善良的人们想要伸手将两个不要命的女人拉回来，却不知为何连靠近都无法做到，只能站着一旁眼巴巴看着两个生命即将烟消玉殒，等到二人走进了火海，孤冷的身影被烈火吞噬后，只留下了些许叹息，提着水桶继续救火了。

两人缓缓走向正厅，那剧烈燃烧的火不知何因在两人周围散开，走过之后的道路却又再次被火焰吞噬，就好像是欢迎二人的道路一样，火焰没有给她们带来一丝困扰。

二人走到正厅门前，整个正厅竟然没有一点被火焚烧的迹象，仍是往常一样，神圣而肃穆，希雅站在神像前双手合十，低头祈祷，听见了脚步声，便回过头来注视着阿莱莎。

“请跟我来，公主殿下。”希雅就如同许久前的大祭司一般，在阿莱莎惊诧的目光下，道出了她曾经的身份。

伊娃并没有理会希雅，她径直走到神像前，闭紧双目，低声祈祷，她的身体开始发光，逐渐变成光点，随后消散开来，失去了踪迹。

阿莱莎跟随希雅来到了侧厅，而当她们刚刚离开正厅后，火焰便吞噬了那里，整个圣庭只剩下了侧厅依旧完好，侧厅内的物品有些杂乱，地面上甚至带着一抹血迹，一个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金属盒子，显得尤为突出。

“这是天堂的赠予你的礼物，阿莱莎。”希雅默默走到了桌子旁，将盒子托起，递给阿莱莎。

阿莱莎伸手接过这精美的盒子，黑色的盒身上镂刻着银色纹路，盒面中央有一块圆盘，她将手放在圆盘上后，盒子自动解开了，里面装着一个黑色十字架，黑得深邃万分，大小形状与阿莱莎额头上的混沌印记一模一样，而这时她额头上的印记竟产生一了股吸引力，将黑色十字架吸入其中，融了进去，顿时那黑色印记绽放出银白光芒，全部照射在了金属盒子上，接着盒子瞬间分解成了一团黑色的物质，附在她的身上，剥离了身上的碎甲与衣物，形成了一个极为精美的全身裙甲，紧贴着皮肤，甲片间的精巧链接既不露出皮肤，也不影响美观，头部并无保护，长发披在肩后，美丽而充满英气，裙甲上镂刻着银白色的纹路，使其更加美观，而她额头上的印记也变成了银白色，她抬起手，黑色的手套紧紧裹住手指，却不影响一丝灵活，甚至可以完全感受到空气的流动，不止手部，身体其他部位也是一样的感觉，仿佛她身上的并非铠甲，而是一缕轻纱。

“黑暗庇佑，从这一刻起，你就是天堂的骑士了。”希雅扬起一个笑脸，就好像与阿莱莎初见那时，散发着芬芳的气息。

可下一刻她的言语却显得异常萧瑟：“解脱我吧，我罪不容恕。”她静静的看着阿莱莎，说完这句话，闭上了双眼。

接着，一把利剑刺入她的胸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与冰冷，只有耳边传来的轻声细语：“去天堂忏悔吧。”随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诧异的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光点，逐渐消散。

阿莱莎不再停留，再次回到正厅，而侧厅也因此成为了一片火海，火焰仍旧为她让出路来，她走到神像面前，那神像竟在烈火中没有任何损毁，她将手中重剑插在地上，半跪着，闭上了双眼。

圣都，居民们看见一道光柱从天空忽然降下，照射在圣庭里，过了数息便消失不见，而随着光柱的消失，整个圣殿轰然倒塌，所有居民同时在这一刻低声祈祷，而远在他方的国王们看见了这一幕后，脸上晃过了震惊与愕然，最终却也只剩下了一声轻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红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