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沉默。我想大家开始后悔来这里来了。郑少铎似是看出了我们的疑虑。他忙安慰般替自己开脱道:“放心吧,虽然我们是中介,你们属于劳务派遣,但也受法律保护。井队不会不给钱的。”
现现在已经来到塔克拉玛干,如果现在回去自己不但要掏往返路费,还得接受违约的惩罚。我们四个那时候并不懂什么劳动法,所以面对郑少铎的威胁虽然不满但却不敢言。
夕阳落山后,夜幕迅速笼罩了沙漠。片刻过后,温热的风骤然变凉。我刚刚把汽车玻璃摇上去便听大熊操着一口浓重的东北口音问:“灯光。那嘎达就是井队吧?”
见郑少铎点点头,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车子停稳后,我第一个从车里出来。俯首眺望远处的营地,除了零星灯光照亮的那一小片地域,我看不到井队的任何景象。虽然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多么艰苦的工作,但心里还是庆幸在身体被颠散架前到了井队。
下车以后,郑少铎把我们带进了一个亮着灯的帐篷。迎接我们的井队队长是个光头。他的样子就像流氓,说话的口吻也像,三句话夹杂的脏话,是我听过得最难入耳的话。
郑少铎面对光头的辱骂般的交谈却时刻保持着微笑。那样子就像奴才生怕主子生气一般恭维。
郑少铎简单的把我们作了介绍。之后郑少铎点了点光头递来的钱。
看着那一幕,我忽然觉得我们四个像猪。姓郑的就这样把我们卖了。
“嗯。按照当初跟你们学校签的协议,你们也得付我半个月的工资作为中介费。当然,我知道你们现在没钱,不过你们在这里工作一个月就有了。到时候我会在你们第一个月的工资里自动扣除的。”
不,我们比猪还笨。不但被卖了,还贱卖自己的劳动力替人家赚钱。
“我想小便。”
光头队长还在给我们训话,但当听到帐篷外郑少铎汽车响起的马达声,我忙钻出帐篷,猛往郑少铎亮灯的汽车狂奔。
那时候,我恐慌的觉得那是我最后一次逃离这里的机会。但我还没跑到车前,便被一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
“小兄弟,不用送了。一个月之后我还会回来的。”郑少铎趁机调转车头,响了两声喇叭,嘲笑般的口吻朝我喊道。
我来不及回骂郑少铎这个骗子,忙去推开趴在身上的那个庞然大物。只见它毛茸茸的爪子压在我的肩膀,我根本翻不过身。
“将军~”这时候光头从帐篷里出来,吹了一声口哨。压在我身上的那只庞然大物像是应了一声,迅速从我身上窜开。
那庞然大物没有叫,哼哼着声调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慢慢向光头走去。灯光下,我这才看清,原来把我扑倒的庞然大物是只体型硕大的松狮獒犬。
“让你这杂碎吓唬这熊孩子~让你这杂碎吓唬这熊孩子~”我还没站起来,便见光头抽出腰带,狠狠抽打了将军。
皮鞭狠狠打在将军身上,鞭鞭嘹亮。我从地上爬起来,与其它三名同学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光头狠狠抽打着这只狗,谁都没敢上前阻止。
“喂喂~”
夜里,我发现睡在我旁边的大个子熊好几次偷偷往外打电话。但最终像我跟邓敏敏、邓紫佳发QQ一样,没有得到任何人回应。
其他两名同学的手机屏幕也一直亮着。一天未发一言的朱黎明忽然问我:“我们是不是该逃走?”
“嘘,小声点。”性格谨慎的曹晓庚这些天来一直与我们保持着距离。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把我们三个当同一战壕的‘战友’了。
曹晓庚蹑手蹑脚的下床,小心翼翼的走到张口门口,斜着耳朵听了半天。在确信帐篷门口没人看守这才放心说道:“在学校我就觉得邓少铎不是好人,现在看来果然。”
“****~你丫的名侦探柯南啊。”曹晓庚的话使大家哭笑不得。大个子熊差点没从上铺飞下来踹他:“娘的,你既然看出来他不是好人,你他娘的为啥还跟他来了大戈壁?好吧,好吧,既然你想来这里证明你的猜想,但你丫为啥不告诉我们呢。”
“我~”
“好了好了,我们四个现在是一个团体,大家不要窝里斗。”
我知道大家像我一样,对这样的新环境或多或少有一些畏惧。今天我们在井队营地帐篷只见到了光头。光头给我们的第一印象非常恶劣。如果我们留在这里工作,这人渣会不会像对待那只名叫将军的大犬一样对待我们很难说。
“要不,我们现在趁着夜色,跑?”曹晓庚又说了一遍。
我觉得逃跑并不是上策。因为我询问了一遍,竟然谁都没有记住公路共几次分岔、我们来时车子曾往几次拐弯。
“那光头厚唇阔嘴,凤眼利眉,一看就是狠茬。打狗的手段那么残暴,恐怕他在这里是坐霸一方的沙漠皇帝,整个沙漠他一个人说了算。”曹晓庚一本正经的对大家分析。
大个子熊和朱黎明二人因为听了曹晓庚骇人听闻的‘光头流氓’推论以后,双双决定还是早点逃离这里为妙。
我因为说服不了大家,又不忍与自己的团队分道扬镳,于是不得不暂时听从曹晓庚的逃跑计划。
据曹晓庚分析。外面那条松狮大犬上半夜在巡逻,所以我们最好等到下半夜将军睡了再逃跑。当然,具体的逃跑路线没有。但曹晓庚信心满满的跟大家说:“放心,路在我心里。我们上半夜要做的只是养足精神。”
于是大个子熊定了凌晨两点的闹铃,并督促大家赶紧睡觉。他说,只要听到闹铃一响,我们的逃跑计划便会开始。
火车和汽车一共坐了四天三夜。今天是我们这些天头一次睡在床上。虽然床板很硬,但我们却感觉非常舒服。长途积累的疲劳使大家很快进入梦乡。我虽然担心这次逃跑计划会失败,但来不及想更好的办法便也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梦里,我们看到四个被炙烤的如枯柴的年轻人在寻找水源。走了许久发现眼前的绿洲是蜃景。而在那四个人躲避沙暴的时候,忽然又走到了流沙带。丧钟镇的古钟突然想起,我意识到那四个人会死在沙漠。
一种莫名的恐惧使我猛然惊醒。明白刚才的遭遇全是梦,我才松了口气。
帐篷里一片漆黑,我刚躺下,大个子熊手机闹铃响了。只见他摸了摸床头的手机,十分熟练的关了闹铃。随即继续打起了鼾声。而旁边的朱黎明以及这次逃跑计划的策划者曹晓庚一个翻了个身,另一个揉了揉眼睛见大家谁都没起便也再度昏睡过去。
那个梦在启示我不要出走沙漠。我庆幸他们没有醒来。不然出走沙漠恐怕我们死的更惨。
那我们该怎么办?
想到光头流氓抽打将军的画面,我又惆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