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暗夜轻轻吹口气,浓雾稍稍被撕开一个小口,但随即更多的浓雾聚拢在一起。静夜的大海是恐怖的,静夜的游轮更是瘆人,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倘若这会我又驻足于走廊尽头的太平间,又听见了那诡异的脚步声、触见了阴冷的凉风,或许我就不会跑掉了,而是更近一步,打开那扇厚重的铁门,一探里面的究竟。我不喜欢恐怖的感觉,但我更不喜欢越来越多的秘密缠绕着我的思绪。
钻回被窝里,我身上好多地方都湿了,殁诗不知道从什么出来了,微微颤抖着,露出了别扭的表情,慢慢地,我的思绪就被拽走了……“喂……快醒醒!”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个声音把我唤醒了。我皱皱眉,心头一紧……这不是殁诗的声音啊,刚才是谁在叫我?
环视四周,殁诗明明之前就躺在沙发上,可是现在,他居然不见了……只是平整地铺了他穿着的衣服,这家伙不穿衣服去哪里了?
屋子里没有人,只是耳畔里,那个声音还在催促着我“喂!谦清!”
“谁?”我紧靠着墙,低声问。
“救救我!”
另一个声音出现了,极为极微弱,没有任何语气。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冥冥之中,似乎与我大脑里的某些印象重合了
是的,我听到过这个声音,而且,我也在不知什么地方听到过同样的句话,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奇怪了……还有殁诗那个家伙到底去哪里了?可是这是谁说的?在这么个幽静的午夜时分……更瘆人的是,船舱里,空荡荡的,那声音,仿佛来自各个角落。
匆忙套好衣服,但刚转过头,就看见,阳台上,居然直直伫立着一个黑影!我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一下子又虚弱起来,只能感觉到双腿不由身体控制,自己颤抖了起来。
这黑影,一副纤瘦的样子,和那晚上的黑影一模一样!“殁诗?”我本能地喊道,屋子里没有回应;屋外,那个黑影,却一步一步地往我这里靠近,想拉灯,居然没反应!
“你是谁?殁诗再哪里?”看着靠近的黑影,我已经知道这绝不会是殁诗了,难道殁诗遭遇了不测。
“救救我。”伴随着同样的呼救声,黑影停了下来,
“你打开阳台门。”她说。
“好。”我嘴上答应可手已经放在了软剑上,等待她进来了,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于是敞开了阳台门,一股凛冽的凉风伴随着暴雨就灌了进来。我一下顿住了,眼前的这个人,用黑布捂住了自己干枯的身体,但是借着深厚浓雾里透出的惨淡月光,可以看见她全身各处都被鲜血的暗褐色浸透,但已经干涩了,披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僵僵地站在那。这人的样子恐怖极了,没有一点生气。
甚至,我的第一感觉,她就是一具木乃伊,我这辈子僵尸可真的是没有少见,但是木乃伊绝对是第一次,难道也会诈尸的?难道是她在呼唤我么?
“你是谁!”我紧紧地按在软剑之上,瞪着她。
“救救我!"枯黑的纱布后是那个沙哑无助的嗓音,她重复的话语搞得我有些不耐烦道:“你行不行啊?能不能不要一直说一样的话?救你?救你毛线啊?”
“我不是你的敌人,相反,我是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但是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应该就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我听不懂,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压低了声音,同时也想要压住自己的怒火,真的被她搞得有点毛掉了。
“我只是一个鬼魂,过几天在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日子里,我还会回来找你,到时候,你……你一定要救救我!不然我会永远被困在这个碧海的棺材里!”
鬼混?这家伙怎么看都不是鬼混好不好?我堂堂降尸人怎么会连尸体和鬼魂都分不清楚,我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你说你是鬼魂?你敢不敢再离谱点?”
她默默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往后一倾,背后的浓雾就盖住了她的身体。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想抓住她,然而,整个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这家伙,跑得倒是挺快的,我要是有罗盘,她铁定别想走了,不过她这么一闹的意义何在?就是单纯为了骚扰我休息?木乃伊都这么无聊的?
只剩下蒙蒙的海雾,还有回荡着的哀嚎。看着遥远的天际,幽幽地闪过一个明亮的光点。浓雾笼罩着我们这个巨大游轮的背影,海鸥的声音和那低吟的船机声共同交织着这个黯淡的画面。
“救她?一个对我来说重要的女人?”我靠着围栏,苦笑着摇摇头,她会是谁呢?说到这世界对我来说重要的女人?死小情?不,肯定不是她,不过与我有交集的女人屈指可数,然而,我却没有一个类似的印象。但是这女人的声音,我是真真切切地在不知什么地方听到过。
暗想几天前那个出现在阳台上却转瞬即逝的黑影,难道也是她么?难道也是这个鬼魂?
一个对我来说重要的人,在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日子,来见我?她能不能不要话只说一半?一口气说完会死啊?搞什么悬念啊?有病吧?
突然,身后一道凉风袭来,没来及回头,后脑勺就被人猛击了一下,眼前一阵模糊,思绪也越飞越远……
好痛!我猛地睁开双眼,原来是自己刚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头还被磕到了。触着冰凉的地面,我不禁喘着气……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脑海里还是那个挥之不去的女人的影子。但是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殁诗居然不在屋子里,沙发上铺着他的衣物,和梦里一样。
刚想去拉开灯,一股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回过头一看,是阳台门没有关上,海风把帘子高高吹起,透过黯淡的月光,看到阳台上若隐若现有一个背影。
我顿时疙硬了一下,是殁诗。
我缓缓拉开帘子,外面还飘着大雨,径直砸在我的面庞,屋外殁诗正倚着栅栏,好像正在跟谁说着话,可是明明只有他一个人,这家伙怎么这么神经兮兮的?难道也是当降尸人当久了,有什么后遗症了?
心说刚做完那么个怪梦,再看这样一幅画面,感觉很不舒服。看殁诗的身影,就不知不觉就和那个鬼影重合了。
“喂,你一个人站子啊这里跟谁说话呢?”站在他背后,我问道。
“没啊!我没跟谁说话!”他回过头,眼睛里满是慌张,我想要出去,他却立刻制止了我,说太冷了,别出来了。
“没人?那深更半夜的,为啥站在这里?"
“没事,我就喜欢神根本也站在这里,怎么了?这你都有意见?是不是管理的太宽了?”
“别激动好不好?我就是合理提出疑问罢了,任谁看到一个人就这么站在这里,嘴里念念有词,都会觉得奇怪好不好?
他的眼神一直盯着暗海。
“好啦好啦,赶紧进去吧。你要也被淋病了,咱俩就都歇了,我可不想替你擦钩子。“沉默了半晌,我说道。不知道浓雾和雨夜让他回想起了什么,但我深知这家伙不是什么善男杀女,多愁善感这种东西并不适合我们降尸人,他慢慢也回过神来,关好阳台门,和我走进了舱房。
“救救我,不要……”
背后,突然又传来了那个梦里的沙哑轻柔的声音,我一惊,猛地回过头,殁诗也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
刚刚关好的阳台门,自己打开了,吱吱嘎嘎发出骇人的声响。阳台上什么都没有。
“别给我说你什么都没听到?”我问着殁诗,殁诗则也看着我,一脸的疑惑。我俩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你听见了什么么?”殁诗的表情不太自然了,有些紧张地问。
“是一个苍白的女人的声音,你呢?”我问,他点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看着我:“我问你,刚刚你是不是,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为什么这么说?”我愣住了。
“我做了个噩梦,醒来后,看到你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和我一样的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是不是在梦里,这个声音也在呼唤你?”刚刚我们俩做了同一个梦?居然会有这种事发生?!这怎么可能?一直都觉得殁诗不太对劲,可是他现在的表情也不像是有问题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看见一个全身裹着黑布的女人?”我狠劲拉住他,“而且,身上,有血?”
他点点头:“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却说不出。”“你也有这种感觉么?”我叹了口气“这东西怎么给谁的对白都一样的?专门勾引怜悯心泛滥的男人?”
是啊,我们真的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而且在同样的时候。这能用巧合来敷衍么?两个人对了下细节之后,殁诗就开始不对劲了,他在船舱里来回走动,看起来很焦躁。
“怎么了?鬼梦脱么?”我问着殁诗,可是殁诗并不回答我,他只是一劲儿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就是不理我,他的背后正巧是那阳台门,一阵风吹起了纱帘,我感觉到脸上泛过一丝凉意。微微抖了一下。
背后的大海里,雾状,鸥鸣;舱内,床上整齐地摆放着殁诗的衣物,而墙上,则映着我们两个人的倒影。除了阳台上没有了那个幽幽的背影,剩下的都是当时的原景,我不知道他的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大概也不会错。
“应该是托梦。”殁诗喃喃道。
“你大爷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刚才不就说了么?”可是殁诗就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这一切都不是假的,梦里的那个女人,或者说,那个女人的鬼魂,想用这个方法告诉我们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道:“那她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