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姝听说了一件惊天大新闻:谢天华在和他老婆闹离婚,因为车间的一个统计员第三者插足。他老婆昨天已经到公司闹过了,据说今天还要再来。
这个消息是张文艳告诉刘姝的,末了,她还神神秘秘地说:“你知道那个统计员是什么货色吗?听说她都离过两次婚了,根本就是破鞋一只,不知道为什么谢天华还对她这么神魂颠倒,看来肯定是有些狐媚功夫。”
刘姝本来对离过两次婚没有什概念,以为只在欧美有这种事,然而今天忽然听说,而且是在古城这样一个民风闭塞的地方,再结合张文艳那鄙夷不屑,夸张极致的表情,顿时发现,原来离婚两次的女人,不但是要受歧视的,而且这歧视的力量还不可小觑。
可是她见过那个叫做小邱的统计员,长得弱不禁风,讲话也是轻声细语,不像是引诱良家妇男的小骚蹄子,况且谢天华根本也算不得什么好鸟,可是为什么舆论的力量一边倒,全部都压向小邱一方?她不禁有些愤然不公。
下午,张文艳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对刘姝说:“谢天华的老婆又来公司闹了,现在正在公司门口和他打架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张文艳的语气和表情都极其亢奋,跟打了鸡血似的。刘姝本想说干嘛这么八卦,人家夫妻吵架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转念一想,这谢天华算是自己手下的员工,在公司门口打架也算是扰乱公司秩序,自己真还必须得去看看,于是赶紧跟了去。
到了门口,只见一群人站在门口看热闹,边看还边指指点点,吐沫横飞。谢天华一脸不耐烦的站在大门口,对面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女的,体型高大丰满,皮肤黝黑黝黑的,穿了件花花绿绿的不知从哪里买来的地摊货,披头散发,双手叉腰,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她扯着嗓子吼道:
“谢天华你个****的,当初你也就是个农村上来的临时工,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骗我结婚的时候说的山盟海誓的,还主动提出做上门女婿。这么多年来你吃在我们家,住在我们家,我父母把你当亲身儿子对待!现在你傍上领导了发达了,一转身就干出这种勾三搭四的事情来!你玩玩就算了,现在还要和我离婚,老娘不同意!今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老娘说清楚了,你到底和不和那个臭女人断?”
谢天华抬手啪地一声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她脸上顿时留下一个红红的掌印。她忽然愣住了,一分钟之后,忽然跪倒在地,抱着谢天华的腿,哭着说:“天华,你回家好吗?我就是再不好,也和你过了半辈子了!算我求你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这么绝情,她马上就要中考了,咱们离婚,她该多受打击呀!”
谢天华一脚把她踹开,然后咬牙切齿地说:“你她妈的还要不要脸?一哭二闹三上吊,全给你用上了。我跟你说你要闹尽管闹,反正我就是要和你离婚,和她结婚!”
他掷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华丽丽地转身,进了公司门,自顾自地走了,谁也没看。留下那个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
周围人群炸了锅似的讨论起来。
刘姝听到有人说:“哎呀,这谢天华看来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小邱在一起了。”
又有人说:“他老婆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供销社一枝花呀,老谢好不容易才从一群竞争者手里追求到的,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摸样了?啧啧,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
还有一个小姑娘说:“干嘛呀,离婚就离婚了,闹成这样,一点尊严也没有了,丢人吧?”
旁边有个好心的年纪大些的女职工说:“你们懂什么,谁没个自尊?要不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谁愿意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们现在青春年少不知死活,以为男人离开你就活不下去,等到你人老珠黄被人视如敝屣的时候,看你们还像不像今天这样理直气壮满面春风?”
说完,她走了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谢妻说:“小娟,想开点,这种人的良心被狗吃了,不要为了他作践自己,好好回家去吧。”
谢妻被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满面感激地看着她。
刘姝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她能够理解这位大姐的话,她也曾经青春年少,也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抛弃,可是看到身边的好多故事,才开始相信,原来这世界并没有真的所谓天长地久。她不敢保证自己有一日遇到这样的情形会不会尊严尽失,还是会华丽转身,她所能保证的,就是在还爱的时候好好相爱,过好当下的每一日。
可是,事情并未因此而彻底平息。第二天一早,保安的电话来了:“喂,白经理,门口有一对老夫妻找你,说是谢天华的父母,想和你谈谈。”
刘姝顿时石化。什么?这年头还兴夫妻打架找组织呢?而且还是父母找组织?而且还找到了她头上?她正犹豫着,保安急忙说:“他们进去了,我拦不住,喂喂。”
电话挂断了,估计是保安冲出去找那两人了。刘姝叹了口气,放下电话。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到了这公司以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增强了,情商也提高不少,如果他们真要来,那就来吧。
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刘姝走出办公室,保安正拦着两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三个人站在楼梯口,形成三足鼎立的架势。
刘姝走过去对保安说:“你回去吧,我来接待他们。”保安如释重负地走了。
自从之前小邓闹事的事情发生后,他们有个同事被辞退了,说是保安管理不力。现在他们对这种事情,尤其是和刘姝相关的事情特别谨慎,就怕一个不小心丢了饭碗。现在既然她自己决定要接待了,那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
刘姝将两位老人带到了会议室,吩咐前台好茶好水的伺候着,然后才开始寒暄:“叔叔阿姨你们好,请问怎么称呼?”
两人开始一直横眉冷对,听了刘姝这话才舒展开来,慢悠悠地说:“你就是分管谢天华的白主管吧,我们是他父母。”
刘姝说:“哦,谢爸爸,谢妈妈,你们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谢妈妈看起来年龄小些,精神也好,她说:“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一定也知道谢天华要和他老婆离婚的事情了,我们老两口今天来,就是要求你们公司出面,阻止他离婚,并且开除那个叫小邱的狐狸精,让她永远不得再骚扰谢天华的家庭。”
刘姝心想:乖乖,感情你们把公司当法院呢,想开除谁就开除,想给谁发禁足令就发。
她表面上还是不露声色地说:“这个要求让我有点为难,实事求是的讲,我们做不到。”
谢爸爸嚷了起来:“为什么做不到?你们单位不给开证明他不就离不了婚了吗?那个狐狸精引诱我们儿子,不就是道德败坏吗?道德败坏的员工你们不开除,留着干嘛?”
刘姝微笑着说:“谢爸爸,您说的那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婚姻自由,公司已经不再管员工的私事了,离婚也不需要公司出证明了,就算是民政局,如果是夫妻双方协议离婚,他们连调解程序都省略了。至于开除员工,劳动法规定也是要有一定的法律程序的。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谢爸爸拍案而起:“什么狗屁婚姻自由,什么狗屁劳动法,你们一天不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天天来找你,找你们领导,让你们不得安宁,知道你们把事情处理好为止。”
刘姝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公司的人怎么都好这一口?动不动找领导闹事,见天撒混打泼。还有,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这样的父母生出这样的儿子,不检讨自己教育失败,还在这里倚老卖老,耀武扬威。看来她也不需要太给他们面子。
刘姝问:“老人家,你们说了这么多,问公司的罪,问小邱的罪,可是我没听出来,您儿子有什么罪?他明明已婚,还在外面和别人勾搭,甚至金屋藏娇,不是已经构成重婚罪了吗?照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要连您儿子一起开除?”
谢爸爸和谢妈妈两人脸上一红,但是仍然态度强硬:“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和我们说这种话?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懂不懂尊老爱幼?讲话这么没有水平,一看就知道不是个领导的料!我们家天华比你早来,要选行政经理,轮也要轮到他,你凭什么做他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