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如此反复无常,紫萍带着疑问看向师姐,纳兰清桑看她如此便猜到她无甚把握,于是挡在紫萍身前对黑山说:“这猫捉耗子的把戏玩够了,强买强卖也有个赎的时候,这是小倩的赎金,我们这就要走了。”
纳兰清桑说罢手中掐诀,她衣衫上的兰草化作数片金花,振袖一撒直击黑山,而金花刚飞到一半就被震碎,化成金沙回击,纳兰拔剑迎上,一招霜雪漫天剑身灌入冰霜之气,每一剑都将周身石壁划下一道深深的剑痕,而黑山十指翻飞,山洞里的机关层出不穷仿佛任他随意调遣,速度竟丝毫不慢于纳兰清桑的长剑,强攻之下竟没有伤到黑山一分,难道剑法之道竟不及这区区机关?
纳兰清桑呵斥:“黑山老妖,莫要躲躲藏藏,出来一决高下。”
黑山冷冷地讽刺:“打了半天功夫你连近身都不能,有何资格要我与你一决高下?”
纳兰清桑反诘:“看来机关之术便是你的最终杀招了,你是否不会武功?”
黑山依旧平平淡淡的:“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纳兰清桑忽然退后几步站在紫萍身边附耳密语:“紫萍,今日不宜恋战,走了。”
“师姐,小倩他们怎么办?”
“走。”纳兰清桑扣上了紫萍的手腕,紫萍急道:“等等,师姐,我的知心蛊刚才趁乱放过去了,先让我探探他这机关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他的实力不可小觑,我在这里四周都安放了雷火符咒,一有不对就往南边跑,我来善后。”
紫萍和纳兰清桑的姿态倏然变幻,紫萍站了上来,换上了一副她甚为熟悉的济世为怀的姿态:“那公子是你什么人,若你想救他性命……”
“不必了。”黑山坐在阴影里,像是裹了一层浓雾,紫萍根本没法看清,而知心蛊也丝毫没有动静。黑山没有催,可紫萍自己却有些紧张,不死心的追问:“哪怕,起死生,肉白骨?”
他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不必。”
紫萍叹了一口气:“我确实不能起死回生,别的本事我也没有。”
黑山却不以为意:“不如你先猜出我所求为何?我直说吧,我想知道我心中所想之人的名字。”
“这个……不如你形容一下她的样子,或许我就知道了。”
“一身月夜灵袍,鲛绡遮面。”
“月夜灵袍?鲛绡遮面?这……我若不瞎,便猜你怀疑是我师姐?她叫纳兰清桑可以了吗?”
“鲛绡遮面,虚虚实实,我倒不怀疑你师姐。”这时黑山苍白的右手拨开了帷幕,帷幕下是一尊飞扬跋扈的面孔,特别是那两条眉毛简直嚣张到了极点,他嘴角轻挑:“我怀疑你。”同时他伸出了另一只手,五指修长纤细缠满丝线,食指轻捻着的正是红豆般大小的知心蛊。须知这知心蛊轻若飞絮,才能不知不觉侵入人体知心探命,而其本身却非常脆弱,紫萍归拢它也只是用虫笼诱捕轻易不会动手,而这黑山却在漫天金沙中发现了它并用食指就擒住了这蛊虫。
紫萍望着被擒的知心蛊,眼神游移看到他的手,裸露的皮肤苍白暗淡,而他的气息细若游丝是久病之兆,显示威风的黑袍衬得他像是一副穿着衣服的骸骨,黑幕下却有一双人类的眼睛,智殊于妖,慧凝于神。
紫萍看到这里猝不及防就叹了一口气:“你怀疑我什么?我叫殷紫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你已经病入膏肓了啊,还做什么大王,娶什么妻,好好休养才是。”
“早已烂木沉疴,如今再来相问不觉得晚了吗?”黑山说完忽然放开了指尖的一点朱红,目送着知心蛊瞬间没入他的身体,抬眼问:“现在你能看出她是谁了,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知心蛊瞬间没入血脉,而蛊中神识便源源不断地流向紫萍。
紫萍心问:“蛊儿蛊儿,你知道怎么打败他吗?”
几乎在同时紫萍心中就出现了这么句话:“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
“哎,早知道真不该放你出去看戏,这是看到白蛇传哪一段了?”
“除非……”
知心蛊这一探,紫萍便站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紫萍恍然大悟般说:“根本就没有谁,我只看到你将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见大家一点反应也没有,紫萍正以为大家不信,转身就跳下高台准备向说好了的南边跑,却听到狐狸补充一句:“是杀掉所有妖魔鬼怪。”这才鬼哭狼嚎,各路妖魔都在黑山的积威之下夺门而逃,纳兰催动符咒刹那间电闪雷鸣,惊得变了人形的妖怪们鞋子都跑掉了。
落地时紫萍回望高台,黑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中充满失望,紫萍转身跟大家一起逃到了南边,因为四周都有雷火,妖魔还是怕火的多,就是冤魂厉鬼也少有不怕闪电的,南边火力又最大,这时候留在那的几乎都被烧得不成样子了。唯有开始被紫萍撞到又被狐狸消遣最后还被大伙当凳子坐得虫精,正拱着身子往外钻,也不知是修炼了多少年这身绿油油的皮竟然防火。它这一钻恰好挡住了路,紫萍她们也就失了先机。
黑风洞中开始地动山摇,轰鸣声渐隆,黑山背后那一面墙,破山而出,隐约看见“天驱”二字,等它完全分离出来,竟是一个铜皮铁骨的傀儡巨人,随手一挥便打飞了挡路的妖怪,以迅雷之势抓向众人。
“师姐你带着徒弟和小倩一直跑别回头,臭狐狸你躲好自己照顾自己。”
“紫萍你要做什么?”
紫萍轻捏分影蛊,几乎就在一瞬间紫萍的蛊虫复刻了四人一模一样的假身,往四个方向跑,纳兰见机一手一个想拉了采臣紫萍一起跑,可拉紫萍时却拉了个空,抬头一看紫萍早就头也不回地跑在了前面,倒是很像她胆小鬼的性格。
那个铜怪在洞中四处追打分影,每一拳都给山洞引来强烈的震动,好多大妖怪都扑上去拦它,怕是山洞万一被打塌了,大家谁都逃不掉。纳兰见状挥手祭起数十张玄冰符打在那铜怪身上,速度果然减慢了一些,看到尽了人事也就不管其他带着小倩他们遁出了黑风洞。
洞外月正中天,虽然是午夜时分却清朗如昼,比之刚才洞中的昏沉压抑不知好了多少。眼看大事已成,纳兰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随手去拉站在洞口的紫萍,让她快走,可触手间“紫萍”却化作泡影渐渐消失。想起紫萍最后的嘱托,纳兰愤然握拳,身后采臣惊叫:“大师父人呢?”
纳兰怒瞪他一眼:“跟我快走。”不由分说带着他和小倩施法逍遥游,一气奔走了几十里。
看着一直不冷不热的二师父,忽然铁青了脸,采臣不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了,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纳兰忽然抬头见皓月当空有一架马车凌空飞来,马车中有两人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正是刚才兰若寺中遇见的神斧门门人,马车速度极快想必也是刚从黑风洞逃出来,转眼就超过了纳兰的逍遥游,在马车快要走远的时候,纳兰奋力一甩,将宁采臣丢到了马车顶上,转身赶回黑风洞。
纳兰回程中仓促间撞见了神机营的甲士蒙天放,蒙天放暗恋纳兰清桑那在神机营是一个公开的笑话,某次杀入公案牵扯纳兰清桑,纳兰清桑当众对嫌犯使用摄魂大法,嫌犯是中招了,可没想到蒙天放也中招了,原来摄魂大法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才能控制对方的神识,而蒙天放一则心思单纯,二则太过关注纳兰清桑,结果中招之后一向坚毅挺拔的汉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呼呼大睡起来,他醒来后羞愧难当却纳兰清桑更加着紧在意了起来。
纳兰清桑对他稍加辞色皆因两人虽然几面之缘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他救了一命,现在还有个人情没还。
“要断后也该我来,轮得着这丫头吗!”纳兰拧眉说道
蒙天放认真地说:“可不是这么说的,紫萍妹子纤纤弱质,纳兰姑娘也是世外仙姝一般,像对付妖魔这种事还是得我来,咱们一起走。”
纳兰皱了皱眉迟疑了会:“这黑风洞内形势复杂,我单独去比较方便。”
蒙天放语调放缓,低声说:“别想骗我,只要你有危险我誓死也会保护你的。”
乍一听这话头皮也给他酸掉了,纳兰清桑觉得太过亲昵有些不悦,却看他神色俨然,不似玩笑。“救紫萍要紧,走吧。”说完纳兰先行,在山风和树梢间回眸看他,蒙天放一身正气大步流星,他是个没有心事的好人,也尚不知她接受了他的帮助却没有接受他的心意,不过不要紧的,总有一天他会知道,那时怕是风月随风只留国仇家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