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分发下去之后,艾伦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候结果。他的目光在各位家族代表之间来回游走,看着他们为难窘迫的表情,不禁有些洋洋得意。
“咦,你的裤腿上怎么有块泥巴,是不是刚才不小心蹭到的?”玛格丽特突然指着他的裤腿说。
“哪里?”艾伦急忙弯下腰去查看,玛格丽特立即向诸位家族代表用手比划了个五千的手势,一遍还不放心,连续比划了三遍,同时还用唇语说了一次。家族代表们纷纷会意,连忙低头在纸条上“唰唰”地写着。
“没有哇,是不是你看错了。”艾伦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裤腿上的泥巴。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明明是个阴影,我却误以为是泥巴。从昨天到今天我根本就没好好休息过,困死了。”玛格丽特伸了个懒腰,做出乏困的样子。
“那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艾伦关切地说。
“大家好像都写完了,我们先看一下吧,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玛格丽特婉拒了他的好意。
各家代表把纸条交上来后,艾伦一看傻眼了,竟然全都是“五千金币”。玛格丽特就在一旁,看到这种情况,于是对他说:“四十一个家族的捐赠并列第一,没有后十位,所以你必须把人全部交给我了。”
“并列第一,也就是并列倒数第一,我应该把所有的人都留下。”艾伦争辩道。
“很抱歉,其他正数次序都可以倒数,但正数第一却不能倒数,我们巴黎从来都是这种惯例。”玛格丽特回击道。
“可我们那里正数第一也是可以倒数的,是倒数最末。”艾伦又说。
“倒数最末,你就不怕闪着舌头?再说了,从来都是我们巴黎为别人立规矩,你一个小地方来的竟敢让我们遵从你的规矩?就算我同意大家也不会同意的。”玛格丽特揶揄道。
“坚决不同意!”
“倒数最末,哎呀,我的舌头打结了。”
“在巴黎就得遵从巴黎的规矩。”
各家代表纷纷声援玛格丽特,把艾伦的气势完全压了下去。艾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窘迫地说:“那我抓捕异端的事情怎么办?”
“抓捕异端确实很重要,我也会帮你的,可你刚才不也说了么,这件事急不得,否则很容易冤枉好人。今天大家都累了,我们改天再来讨论这个话题吧。”玛格丽特说。
“可……”艾伦还想说,玛格丽特使了个眼色,各家代表纷纷向她行礼告辞,一转眼间,偌大的帐篷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玛格丽特:“随便动几下嘴皮子,就又骗了二十万金币,你行啊你。”
艾伦:“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我的脑浆都熬干了。不对不对,我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这怎么能说骗呢。本来一家至少出一万,那九家要出两万五,现在统一出五千,算下来我亏了三十多万呢,还不是为了给你面子。”
玛格丽特:“少来!你要敢那么收钱,巴黎也就没你容身之所了。现在人依然一个没放,让我平白欠了你个大人情,还净赚二十万金币,真是一笔好买卖,你这分明是一箭三雕啊。”
艾伦:“什么一箭三雕,少污蔑好人。第一,不是我不放人,而是他们觉得这是个绝好的锻炼成长机会,赖着不肯走;第二,你昨天刚举行完成年礼,今天就以这种方式证明了自己,为你和皇室都争了光,相比之下欠我的那点人情算什么;第三,那二十万金币我还不是要花在巴黎,为你们建一座图书馆?分明是我亏得最惨,你们赚得最多,怎么在你们嘴里,我就成了贪婪奸猾的商人了呢。还一箭三雕,箭箭都是从我身上穿过的好不好。”
玛格丽特哼道:“公道自在人心。”
艾伦:“没错,公道自在人心,在我心,也在你心。为了验证我们心中的真实想法,要不我们就当假设刚才的会议没有举行,达成的一切协议不作数,好不好?这样我就没法一箭三雕,占尽你们便宜了。”
玛格丽特:“你敢!”
艾伦:“你看你看,暴露本心了吧。”
玛格丽特觉得再这么和他说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自信又要被磨掉了。她坐了下去,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慢慢地品尝着,把艾伦撂在一边。
然后就在下一刻,她差点就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被红酒呛死的公主,因为艾伦慢悠悠地说出了一句话。“如果我一把火把卢浮宫前面的那条街给烧了,再跟着你游历全国,利用我的地位和影响力来做善事赎罪,你说好不好?”
玛格丽特嘴里抿着的红酒猛地喷了出来,同时倒灌入肺中,剧烈咳嗽不止,小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气来。
玛格丽特气急地喊道:“你要死啊!”
艾伦:“我很好啊,倒是你刚才看上去有些吓人。”
玛格丽特没好气地说:“我不是说这个,这个帐等会儿再和你算,你要放火烧卢浮宫?”
艾伦:“纠正一下,不是烧卢浮宫,而是烧卢浮宫前面那条街,我决心把图书馆选址在那里,烧干净了方便施工。”
玛格丽特:“你疯了吧,纵火可是要坐牢杀头的。”
艾伦:“以前我是不敢,可现在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你刚才一下子赦免了四十一个渎神者,让他们跟着你赎罪,为什么就不能多带上我一个呢,我的罪名总没有他们大吧。”
玛格丽特恍然大悟:“好啊,我说你怎么痛痛快快就答应把人交我了,原来是在这里挖坑等我跳呢。这算不算图穷匕见,野心毕露?”
艾伦:“放火的事不用你参与,我自己去干,到时候你出面保我就行了。”
玛格丽特:“不保!坚决不保!”
艾伦:“你不保我,有人保我。可那样的话,那四十一个人你可就保不住了。如果我的罪不能赎掉,凭什么他们的罪就可以赎掉,贵族就有特权?巴黎人就有特权?”
玛格丽特:“他们是临时起意,你是蓄意犯罪,性质完全不一样。”
艾伦:“你别忘了,他们的罪名是我认定的,如果我被关进了监狱,就没有资格来认定罪名了。到时候会有其他人来负责处理此事,他们很可能推翻我的结论,认为这不起一起孤立的事件,而是有组织有预谋地向教会发出的挑衅和试探。教会那些疯子做事的方式,你肯定不陌生吧,无中生有,无限扩大,疑罪从有,这是他们最擅长的。”
玛格丽特:“你……你欺人太甚,这件事我不管了,谁爱管谁管。”
艾伦:“现在估计整个巴黎都传遍了,玛格丽特公主干净漂亮地解决了此事,现在你又说不管了,嘿嘿,到时候那场面想想都精彩……”
玛格丽特怒道:“如果我那天突然暴毙,那一定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艾伦:“你真是当局者迷,明明有个师兄,既然遇到了困难,为什么不向他请教一下呢。”
“那个师兄?”玛格丽特迷惑地问,见艾伦拿手指反指着自己,才明白是想让自己向他求援。
“师兄,师妹现在遇到难题了,你给想个办法呗。”玛格丽特撒娇道。
“这件事其实也容易,”艾伦故作老成地说,“既然他要定了那块地皮,又拿住了你们的把柄,就干脆主动给他呗,何必要等到他去放火,最后闹得没法收场呢。”
“可是那条街是黄金地段,地价高昂不说,有些老字号你出再多的钱人家也未必愿意出售。只有要几家不同意,整条街就拿不下来。”玛格丽特为难地说。
艾伦:“这就是你们法兰克皇室许诺给我的条件啊,刚才会议上,你不是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么?”
玛格丽特疑惑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啊。”
艾伦:“那好,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是不是说,为了把人从我手中领走,你和法兰克皇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玛格丽特点头道:“我是这么说的,可我没说那代价是卢浮宫前的那块地皮啊。”
艾伦:“后来我请大家捐款的时候又说,图书馆的地皮你已经帮我解决,你是不是没有否认?”
玛格丽特:“……”
艾伦:“只要是个大脑正常的人,就都会得出代价就是那块地皮的结论吧。你现在不承认,人家只会认为你是在过河拆桥,出尔反尔。”
玛格丽特:“……”
艾伦:“你不是一直担心别人怀疑你是我的同谋么。只要你给了我这块地皮,就没人会再怀疑你,反而会认为法兰克皇室是在不惜血本守护它的子民。”
玛格丽特:“可地皮的事我真的解决不了。”
艾伦:“除了你,不是还有法兰克皇室么,让你的父亲和兄长们去想办法呀。我猜他们在怂恿你来之前,一定向你做了包票,会全力支持你,对不对?现在就是他们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如果法兰克帝国的三位皇子联手都解决不了一块地皮的事情,我倒是建议把你列作第一皇位继承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为了支持师妹你登基,这块地皮我再想办法就是了,总之不会让你为难。”
玛格丽特毫不客气地敲了艾伦一个爆栗。“想什么呢,地皮就地皮,跟皇位有什么关系。我回去问问他们,看有没有办法。不过我警告你,事情到此为止,你要是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我是彻底不管了。”
艾伦:“你放心,就算再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出面了。不过最后麻烦你一件事情。”
玛格丽特:“你说。”
艾伦:“你帮我把刚才四十一个家族捐赠的二十万五千金币征收一下,我不方面去找他们。”
玛格丽特一口说道:“就二十万,另外五千金币是我的辛苦费。”
艾伦心里滴着血,脸上却还得强颜欢笑。“师妹你好辛苦。”
玛格丽特狠狠瞪了艾伦一眼,吓得他又把剩下的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