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乌漆麻黑,这里人平日里基本温饱都解决不了,更别提油灯蜡烛这些东西了,虽然看不清任何东西,玄灵却从恶臭里闻出了些什么,这味道像是丢在河里腐烂了十几天的禽畜,分明是死人的味道。
玄灵拿出随身带着的打火石,啪啪的敲打着,就这一闪闪的火花,看见跟前不到一步的地方,干枯树叶上躺着一具扁的尸体,玄灵不停打着火石,那尸体就在眼前,玄灵屏气查看着,那尸体并未腐烂,只是全身血肉似乎变成了一滩黄油,那黄色的油状物甚至从尸体嘴巴里溢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被人性皮囊装着的液体,干黑的皮肤塌下去贴在骨头上,整个人似乎是从内脏开始化掉了。
玄灵看了不多久立即从地窖里跑出来,大口换着气:“那些畜生,到底对这里的人干了什么?”玄灵虽然不知道那尸体怎么变得这副可怕摸样,但是这肯定和那三个邪派的人有关,玄灵记得那三人在四户人门口倾倒了不只一样东西,不知道那些畜生对其他难民做了什么。
玄灵往旁边走几步就是另一个地窖,这个地窖门口也被那三个人动了手脚,玄灵凑着夜晚的微弱光线发现这窑洞的门更加破烂不堪,而且似乎没关,玄灵没有进去,因为从烂门洞里可以模糊看到有个人歪在地上靠着木门。
玄灵从旁边树上砍下一根长树枝,用火石点了些树叶,在身后生了个火堆,想通过这样照亮地窖里,玄灵伸出树枝拨开木门,却惊讶的没有看到刚才那个靠着门的人。
“人呢?难道我刚才看错了?”玄灵心中惊奇,却背后一凉,突然看到背后火光在自己前面照出一个人影,自己身后有人!
玄灵迅速抽出匕首转身,尽管玄灵心理素质过硬也吓得“啊”了一声,一个面色恐怖的死尸一样的人正在身后仅一拳的距离。玄灵下意识的一步跳开,心中惊讶这人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那人似乎微闭着双眼,因为他背着火堆,玄灵正对火堆刚好看不清那人脸面。那人并没有攻击的意思,步伐轻飘的慢步走进了树林,怪不得玄灵察觉不到那人的靠近,那人步履似乎并未着地,虽然也在走着步子,但是脚底似乎还有一层空气。
那人进了树林便如幽魂一般飘忽起来,片刻便消失在幽暗里。
玄灵看着树林里诡异的一幕,十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树林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恍若鬼魂。
“这可能就是外人所说的鬼魂了吧。”玄灵轻声自语道:“这些可怜人,那些畜生究竟打算用这里的人干什么。”
玄灵越想越气愤,她干脆也不去看另外两户人的情况了,而是一路向还阳伯的地方走去,一路上的景象玄灵见所未见,想都没想过,虽没有刀光剑影血肉淋漓,但是却远远恐怖可怕得多。玄灵心里瞬时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
一路上都是各种惨象的人,或若游魂,如行尸走肉,或形若怪胎,五官不全,还有的甚至三两成群在扒开挂在树上的青林人死尸充饥,一路上腥臭不绝,玄灵甚至低下头不忍直视。
好不容易来到还阳伯的住处,玄灵像是从鬼界,从地狱中刚逃出来一样跪倒在还阳伯门口。
还阳伯的门吱扭一声开了,还阳伯走出来看着玄灵,许久,说道:“孩子,进来吧。”
玄灵心里从未被如此重创过,进了屋子,玄灵几乎是带着哭腔地说:“正大夫,我以前做过各种事情,杀了许多人,甚至有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在我手上了,我自以为自己大风大浪经历了不少,自以为看透了生死,但是……我在路上看到的那些人,可能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吧,他们也是有灵魂的人,也是从上天那里得到灵魂的人,和我们一样,但是为什么上天会容许有人肆意随意的玩弄侮辱他们的最基本生的尊严,苍天是在有意作弄他们还是这所谓的苍天根本就跟那些畜生一样,是个邪恶罪孽的畜生!”
玄灵一手捂着脸低着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还阳伯泡了碗药茶递给玄灵,玄灵接过喝了一口,胸中闷气总算是疏散了不少。
还阳伯说:“孩子,我从小行乞,四岁的时候被一个野郎中收养传我医术,那时候我也想着像恩人一样悬壶济世,直到我二十多岁那年来到帝国南面,遇到了另一个恩师,我跟着他到这落望岗两个月时间,也就是跟随他那段时间我领悟了天道不公,天道不正,人力有限,世间修道之人莫不想兼济天下,然而天道人心,悟道之人唯能独善其身。
老某曾志愿以平生所学效力于族人,然而族人不以老某善意为善,反倒自私自利,妒忌诽谤,老某也是心神俱碎,来到这落望岗救济这些为天道摈弃的孤苦之人,此举本无意,正国人却反倒给了我什么还阳伯的伪名号,可笑之极,虚伪之极。然而世道虽如此,我等自随心而为,修善自身罢了。有愤世之心,不如用之正道,莫在意他人闲言秽语,自心无愧可也。”
玄灵想了许久,坦然道:“老大夫所言点破了小女心中梗结,我这数年来一直不清楚自己在为什么作为,如今看来不过是助力他人意志罢了,现在我有点明白家父为什么冒死前往神像城,玉修公宁愿毁身殒命也要阻止大难,都是自修正道。”
还阳伯点头:“你明白了?”
玄灵点头:“明白了,正大夫在此救人已久,不知您是否知道这些人为何怪病频发?”
还阳伯说道:“老某一直以来都认为是此地阴邪之气太重,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玄灵道:“大夫想必也知道这里时常有邪派之人出入,今日我路上遇到三个形迹可疑的人,跟随之下看到他们在一些难民住处动手脚,我本打算跟着他们看他们是何来路的,但是路上又被另一伙神秘人截杀,我就赶来查看那三人做了些什么,不想却发现这里难民的怪病甚至树林里的幽魂都和那邪派人有关,他们在拿这里的人试药,试巫术。”
还阳伯听得两腮鼓紧,说道:“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呐,我本来还以为这里的人是无意中受到了些许影响,谁会想到那些邪徒是有意作孽啊,怪不得你会气愤成那样啊。”
玄灵问道:“正大夫,小女并非心存不良,实在是诚心询问,大夫可知道有关那些邪派人的事情。”
还阳伯想了想,说道:“这么想来,自从三年前青林来了一批修习巫术的人之后,这里人就无端的生了许多怪异的病,这里的事可能和那个教派有关,丫头,你既然曾经给朝廷做过事,想必也是有很强本领的,你不妨去西北边一个叫良阴的地方去,那里应该有你需要的东西。”
“西北边良阴,我记住了。”玄灵说道:“我一定要弄清楚那些人是什么来路,到底想干什么。”
良阴离落望岗大概两三天的路程,玄灵不能骑马,只能用走的,期间收到了正国线人送来的情报,那个图徽是属于几年前刚出现的一个名叫夜神会的教派,教派就在良阴。
玄灵心想如此刚好,自己提前几天行动,到收到情报的时候良阴已经不远了。
青林内部一个大湖旁边,有一片空旷的草地,平原尽头处便是连绵群山,山上尽是老树古木,枝叶遮天蔽日,树下阴暗潮湿,树根低矮灌木盘根错节,所谓良阴便是这里了,这群山便是良阴山。
说来也怪,良阴周围罕见人烟,刚离开落望岗的时候还经常看见青林的巡逻哨,但是这一天内玄灵也没见到有青林人,似乎青林人也在刻意避开这个地方。
进了树林之后,玄灵一下子明白了这里人烟稀少的原因,这林子就和落望岗那林子别无二致,并不是林子里的树木和规模,而是充斥在林子里的气氛,刚进了林子玄灵便觉得自己的整个脑子说不上来的沉闷,像是被托空挤压了一般,说不上来的难受。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比林子外的空气要粗要稀少,玄灵脸上尽是惊疑之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着了什么邪气。穿过林子,翻了两座山,总算是在最高的那个山头上看到了夜神会。根据以往玄灵的经验来看,这个山头警戒的很严,山脚的树木都被砍光了,只剩下灰白色的土石,然而山头四周却又留了一圈很宽的树木,树丛中不时有鸟惊飞,想必里面隐藏着先前在落望岗截杀玄灵的那种杀手。树丛在往上是围着山顶树立的数十座哨塔,哨塔之后便是一片错乱的屋舍建筑。
看来这座山的防御做的很好,哨塔能够提早很清楚的看到山脚的情况,然后树林里隐藏着的杀手在悄无声息的突袭从林中经过的外来者,然后再由哨塔射杀擅闯的外人。
玄灵思虑良久,认为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在晚上行动。玄灵一直躲到天黑,小心翼翼的走完那段裸露的地块,然后进了树丛。树丛这段路是最难过的,因为树上隐藏着神出鬼没的杀手,完全不可预测,另外晚上风大,也不易察觉树上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