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晌午,尊贵的九皇子为了找回他高贵的自信,便找了比他还不会下棋的兰英对弈,俊男和美女下棋从来不缺乏围观人员,除了沐箫和之外,其他人等都在一边观看,就连小丫头们也在一旁嬉戏,舱内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沐箫和不去观棋是因为看那样水准的下棋不如看看江边景色。
当然主舱传来的笑声也偶尔吸引他过去瞄一眼。这回他进去时就发现萧墨琤这个大男人居然欺负裴兰英这个小姑娘,如今裴兰英所执的黑子所剩不多,而萧墨琤却一直嘻嘻的笑着,边上其他几个公子以及裴芾哪敢去帮裴兰英呀,而苏谭也早被聪明的萧墨琤打发走了。
沐公子实在忍受不了萧墨琤为了赢棋而不择手段的罪恶嘴脸,于是便准备给裴兰英做军师了。
萧墨琤见他打起精神观战起来,顿时就急了,立马皱起眉头,道:“你不是不屑于来看棋吗,怎么这会又过来了?本殿下刚刚可是定下规矩,任何人都不许插嘴。”可能是知道自己理亏,说话底气有些不足。
沐箫和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而边看棋局便指点道:“兰英,你被骗了,他引诱你往这边放子,实则想在那边下手,”沐箫和认真道,便伸手指着一处地方,“来!往这放一子,让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说完他眸光一转,瞅着萧墨琤笑意盈盈,
萧墨琤闻言立即俯身上去瞅着自己的棋局,见沐箫和只是指点了一招便让自己损失了不少,更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然而此时的兰英面上虽然盯着棋局,然心思早已在棋局之外,单沐箫和刚刚那声“兰英”就令她心跳不已,何况他还在维护自己呢!此时此刻,少女的心中涌上一股甜甜的喜悦。
沐箫和自然没有觉察到她这些情绪,他之所以帮兰英,是因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虽然有了沐箫和的帮忙,不过到底是败局已定,几招过后,裴兰英还是败给了萧墨琤,不过因为沐箫和败象好看了一些而已。
“哈哈,真是不容易啊,本殿下已经下了好几天棋,今日终于赢了一盘。兰英妹子,你输给本殿下不丢脸。”萧墨琤一脸正经地安慰着兰英。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连连掩口轻笑,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兰英倒不因为输了而难过,面上反倒是娇羞地笑着,这一举动倒被裴晖发现了:“我说妹子,你怎么输了比赢了还开心啊?”
兰英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人家是看见九殿下开心嘛,多笑笑伤口也会早点好呢,再说了,我都没怎么学过下棋,能下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众人听了这话倒也十分赞同。
不过某人的脸色却难看之极:“怎么,本殿下赢得不光彩吗,刚刚沐箫和不是还帮了你嘛,不照样也没赢我,哼!”萧墨琤一脸不甘,明知自己打趣一个小姑娘却故作生气状。
这时,苏谭走了进来,一看便知对弈已结束,“兰英妹妹,你输了吧!”他温柔地看着兰英问道。兰英嘟着樱桃小嘴点点头。
“我早就知道你赢不了他的,他找你下棋就是为了满足他那想赢得小心思。”苏谭毫不客气地揭露道。对于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弟的脾性,他还是清楚得紧。
“喂喂,苏谭,你可别一副很了解本殿下的样子,本殿下是正人君子,她有沐世子指导,我赢得正大光明。”某人依旧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哟哟,苏谭有福,跟殿下一起长大,您那点心思我还是摸得透的。”说完连忙躲在谢廷林身后,似生怕萧墨琤来教训他般。
而尊贵的九皇子殿下确实准备站起来去教训他,然而毕竟受伤这么久还没站稳便不小心要往后倒去,这时众人一惊,“小心!”随着兰英一声惊呼,站在船柱旁边的无陵眼疾手快,瞬间越过去稳稳接住九皇子,再轻轻把他放在榻上。铭欢此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连跪带爬地在塌边扶着萧墨琤。
众人也是胆战心惊,幸好是虚惊一场,刚刚玩笑的快乐瞬间也消失了,与九皇子的伤势相比,让他欺负欺负小姑娘又如何呢。
苏谭此刻悻悻地,向九皇子投去不好意思的目光。
而萧墨琤这个人好就好在,大家开心时绝对脸皮厚到底,但真正有麻烦的时候他就很能看的开,眼下见众人忧心他的伤势,便安抚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站着了,快去用膳吧,我没事,好不容易大家开心开心,别因这事扫了兴”。
在他的催促下,众人已去右船主舱用膳,唯独沐箫和坐下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不过沐箫和倒什么都没说,而是陪着他沉默地用了晚膳,膳后夜色渐浓,江上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拍打在江面上,斜风带雨,透骨心凉。
主舱内灯火初上,烛台通明,只剩萧、沐二人,萧墨琤拿着一根小木棍子拨弄着边上的烛火,亮黑的眸子望着烛火发呆,俊逸的面庞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肃然。
“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无力,不知道凶手来自何方,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更重要的是我最近觉得体内有股气流充滞,伤口久久不见结疤,竟是让我动弹不得。”萧墨琤眼睛迷离地看着灯火,声色疲惫不堪。
沐箫和微微有些惭愧,此刻他才意识到,萧墨琤把身体的痛楚和心中烦闷藏得很深,让大家忽视了他伤势很重的现实。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伤口不见愈合,连晓月楼的药都无济于事。”沐箫和叹了一口气,神色担忧:“为何大夫也无济于事呢?”
“这个庞大夫是裴府的老大夫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些许到京城方能知晓。”萧墨琤两手拖着头往后仰去,尽管这样扯着伤口涩涩生疼,但这样的疼痛却让他更为清醒。
“这个对手太厉害了,那样的绝顶高手,那样嚣张而又周密的布局,我实在想不出朝中何人有这样的能力?”墨琤眼望着舱顶,费神不已。
“是的,不过抛开你的伤不说,眼下局势不是正合你意,如果说之前的皇位之战还只是暗流涌动,如今可都浮上水面了,以前你只是一个潇洒皇子,如今你已经却被拉入了这个局,想必你父皇都不得不护着你了。”沐箫和手执竹笛,轻轻敲打着檀木案台,“你别告诉我,你对那个位子毫无兴趣。”沐箫和诡笑地看着他。
萧墨琤并不回答他,他直起身子,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那我问你,你这次入京是为了什么?”
沐箫和忽的一顿,笑容僵在脸上,片刻后又苦笑道:“我沐家十几年未进京,再这样无礼倒是对不住陛下了…。。”他低垂着头,轻吐一口气,将自己的黯淡脸色掩盖在昏黄的灯光之下。
萧墨琤紧紧地盯着他,徐徐吁了一口气,逐字逐句道:“箫和,你这么多年未踏进京城一步是因为云家的事吗?”
沐箫和目光一动不动,眼角的温度却是越来越冷。
萧墨琤见状,闭了闭眸,当年的事他也不算一无所知,只知道有个美若天仙的姑姑死了,有个颇为爱护他的表哥和一个未曾见过几面的表妹死了………
每当他问起姑姑一家为何不再进宫时,他的父皇总是抱着他一阵阵长叹,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件事牵连甚广,而整个京城再也没人提及那座曾冠盖满京华的将军府。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些许是好奇心作怪,萧墨琤知道不好问却忍不住说出了口。
沐箫和依旧呆滞般的望着那摇曳的烛火,原本温雅的轮廓顿时冷硬起来,眼中一道一道的冷意蕴藏着永远都抹平不了的伤痛。
半晌过后,他终于冷哼了一声,叹息声在嘴角的苦笑中蔓延开来,他抽动了一下嘴唇,心陡然一痛,声音悲凉如夜水:“当年云伯伯正在襄阳与大燕对峙,而我祖母病逝,我与父亲回宁州奔丧,后来听说遗失的国玺有了下落,再后来,便听到云伯伯私藏国玺的消息……。。”
萧墨琤惊诧地睁开双眼,自中州离乱后,国玺惨遭遗失,时至而今,依旧没有传国玉玺的下落,不想这件事居然与国玺有关,他望着沐箫和,等着他说下去。
沐箫和斟了满满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接着道:“随后我父亲传信裴太傅北上襄阳援助云伯伯,而他则带着我赶往京城,试图保住云氏血脉…。。”当他说道“云氏血脉”四字时,眼中闪过一丝隐痛。
“私藏国玺以谋逆罪论处,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所以…。。云家上下都被…。抄斩了吗?”萧墨琤踟蹰问道,脑子里却回想起父皇谈到姑姑的悔恨神情,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父皇下的手?
沐箫和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中含着悲戚与痛恨,“不是,云伯伯是被三国派去寻找国玺的刺客所杀,而京城中的将军府……”沐箫和脑子里再次回忆起那永远不堪回首的一幕,“待我和我父亲奔至京城时,看到的只是浓烟滚滚……。。”沐箫和渐渐目色迷离,哽咽不已,“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直至把整个将军府烧为灰烬,我满地地找呀…。。想着那块小骨头是她的…………”
沐箫和垂着头低泣着,十四年了,沉寂了十四年的伤疤再次揭开时,依旧是如此的血淋淋……。本以为早已过去,再次回忆时,似乎一切又在眼前,那缕缕青烟缓缓摇曳,正如一缕英魂徐徐升天……。。
萧墨琤呆呆地看着泣不成声的他,说不出半个安慰的字眼。
心里充滞着太多往事和回忆,心里有了更坚定的信念,一夜无眠……。
再几日,船上众人依旧是下棋、听曲,有江上之清风与明月相伴,一路行程十分惬意。
第七日清晨,雨后的江上烟波淼淼,东边的尽头已挂着一轮红日,经过几日的昼夜兼程,预计傍晚便可到达京城。
见今日天气晴好,九皇子殿下颇为高兴,他让侍从在舱外备了一小榻,铭欢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斜靠在榻上,江上的清风吹着他好不惬意,他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
他本想坐山观虎斗,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回到京城后他再也不能坐以待毙,是时候该反击了,如果被动地等待别人给与只是痴人说梦。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回到京城,赶快修养好身体。他轻轻抿了一口青酒,淡淡地笑着。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京城等待他的是更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