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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宴会

廉府已经有五年没大宴过宾朋了。不是因为廉家兄弟不想,而是因为他们没这个胆量。廉宏涛定下的规矩,只有一家之主才有权利设酒宴。一家之主是谁毋庸置疑,但廉宏涛却没有办宴会的心思。这要从宴会起源说起。

当年,廉宏涛开拓广州没什么人脉,于是想到了通过设宴来结交朋友。他第一个请的就是当年地面上的大佬常叔。当年常叔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根本没有把廉宏涛的邀请放在心上,只派了一个小喽喽礼节性地代替他出席。廉宏涛没有气馁。他开始每年宴请宾客两次,每次都在广州最豪华的酒店设宴,菜单上珍禽走兽样样不少。渐渐地广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开始给廉宏涛面子,宴会上的名角多了起来。随着常叔的倒台,廉宏涛的宴会性质也变了,不再是他笼络人心,而是成了宾客向廉宏涛表达忠心的舞台。

廉宏涛很享受这种感觉,至少前几年是这样,但他不是目光短浅的暴发户。他甚至若想长久延续廉氏商业帝国,真心实意的朋友必不可少。然而,在这种宴会上,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于是慢慢地廉宏涛开始减少他出席宴会的时间,一直到完全不再参与。他本想将宴会变成两个儿子结交权贵的舞台,希望他们能比他幸运,寻找到真心实意帮助他们的伙伴。

一生老谋深算的廉宏涛在晚年犯了错误,他错误地估计了两个儿子的用心,错误地估计了他们的实力,更错误估计了权力对人心的影响。两个儿子初尝权力带来的甜头后,犹如吃到麻将白糖的老鼠般无比贪婪。他们不满足只作廉宏涛的傀儡。他们要获得更多的人脉,要获得更多的权力,要掌握更多的实业。宴会成了他们笼络人马、邀买人心的最佳场所。他们开始肆无忌惮地联络外人,蚕食着廉氏集团。那些臣服在廉宏涛余威下的外人,以为廉氏气数将尽,便极尽所能地巴结廉氏二子,蚕食廉宏涛的心血。

他们太天真了。

廉智勋与廉智诚毕竟是老狐狸的儿子。他们当然明白家族基业的重要。廉智勋制定的策略是以小博大:先割舍部分家产,让这些人尝到甜头,坚定他们认为廉氏二子是酒囊饭袋的印象。接下来就是请君入瓮,要想获得更多利润,就要投入更多资产。这一条计谋并不新鲜,许多老辣的商人也能看出端倪,但他们错误地判断了廉智勋,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败家子,以为廉家又将是一家迅速衰败的短命豪门。可惜他们错了,错得一塌糊涂,错得足以致命。许多公司老总将大笔资金投入到廉智勋开设的影子公司名下,让他成为了廉宏涛之后,具有第二大影响力的人物。而廉智勋获得资金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多家空壳公司,对这些老总的身家企业进行收购。廉智勋勾结黑道,威逼利诱,炒作市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许多优质企业。这时候,那些商人们才看清廉智勋的真正面目:他比父亲廉宏涛更精明,比他更心狠,比他更寡言廉耻。廉宏涛要的是他们的尊敬和金钱,廉智勋要的却是他们的命。两者求其轻,商人们最终还得乖乖地求廉宏涛,让他出手管教这两个心狠手辣的儿子。若是常人父亲必不会胳膊肘向外拐,但廉宏涛岂是一般人,他深谙经商之道,凡事切忌做太绝。他训诫了廉智勋,又将廉智诚打发到英国留学。廉氏兄弟的第一次忤逆之举,被廉宏涛轻松化解。

多年后廉宏涛再次举办宴会,参会人员的组成却大不一样。商业伙伴的面孔少了许多,倒是一些社会名流、艺术家和明星多了不少。倒不是说廉宏涛转了性格热衷于娱乐圈,他多半是为穆嘉考虑。作为本场宴会的主角,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穆嘉虽然做过一年财经记者,但她接触到的不是规模一般的公司老总,就是顾超这样剑走偏锋的青年才俊。若是宴请嘉宾还是几年前的老面孔,那恐怕穆嘉多半没有什么闪光的时间。再者邀请文艺名人参加,就相当于免费找了媒体公关,这些人自带八卦属性,廉家宴会一定会上娱乐版的头条。

果不其然,宴会当天廉家大别墅门前聚集着长枪短炮的媒体摄影记者五十多位,争相拍摄各路明星的绰约风姿。廉家大门口顿时像电影节的红毯般热闹非凡。红毯如人生,牌儿越大,越懂得“物以稀为贵”。声望越小的名人停留在门口的时间越长,真正的大牌往往如惊鸿一瞥,短短几秒就谋杀了无数菲林。

“天呐,这是要干什么?”穆嘉躲在别墅顶层的卧室里,透过窗户向下观望着。黎文莲站在她身后,上下打量着穆嘉。她精心打扮一番,妆容素雅,不失品位。关键是一身淡紫色小礼服,恰如其分地凸显出穆嘉曼妙的身材。看着素未谋面的女儿亦如此迷人,黎文莲心中暗暗感慨时间已逝,岁月难留。

“您一会儿不参加吗?”黎文莲仍穿着一身家居服,显得十分随行。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无名岛待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见过这种场合。再说我现在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种场合呢?”最后一句话黎文莲是说给穆嘉听的。直到现在,穆嘉仍然没有喊过她一声“妈”。黎文莲虽不怪她,但难免觉得酸楚。当年若不是情非得已,谁又能愿意舍弃自己的女儿呢?

穆嘉也听出了她的难过,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她不是铁石心肠,一声“妈妈”就在她的嘴边,可却就是叫不出口。快三十年了,这个名词几乎与她绝缘。当初少不经事,穆嘉嚷嚷着非要管梅姨叫妈妈,却硬生生被她拦了下来。她老人家理由很简单,“妈妈”不能随便叫,她承受不起这样沉重的词汇。穆嘉着实不高兴好一阵子,直到梅姨用两包棉花糖才算化解了这场“危机”。

养育她三十年的梅姨承受不起,眼前的黎文莲就可以吗?梅姨养育她操劳半生,早生华发,鱼尾褶皱。而黎文莲偏居小岛,保养周到,虽已近五十,却仍像三十多岁的少妇。她从未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穆嘉又为何要违心地叫她一声“妈”呢?

“你快去吧,宴会就要开始了。”黎文莲略显失望地说。穆嘉离开窗口,却坐在黎文莲身边,“让我在坐一会儿吧。”

黎文莲看着恬静的穆嘉,和颜悦色地问:“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和宏涛说说,你就不要去了。”

这是穆嘉对黎文莲不满的另一点。廉宏涛就是要借着这场宴会,把穆嘉的身份郑重其事地在广州重新公布一回。穆嘉不去?那这场宴会就失去了任何意义。穆嘉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黎文莲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却又虚情假意地劝穆嘉不要去,这是一个母亲会对女儿做的事情吗?

“不用了,我还是下去吧。”穆嘉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黎文莲愣在那里,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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